文达佳珲盘膝坐在霍十九对面,看了看蒋妩,又看霍十九,禁不住笑了:
“我说你们俩真是有趣儿,才刚万军从中尚敢表演热情洋溢的戏码,怎么这会儿平安无事了还反倒冷战起来了?”
蒋妩一愣,脸上腾的红了:“你都看见了?这么说你的人早就在?”
文达佳珲笑道:“我的人早就到了,只是我怕引人注目,只带来百来人,若无把握实在不敢胡乱冲杀,也多亏了你拿住焦忠义,我才有机会趁虚而入。”
“你不是回国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额腾伊呢?百里呢?怎么没听说你重新复位的消息?”
文达佳珲一摊手:“我召集旧部暗杀了额腾伊,如今金国再无什么摄政王,朝政全由我儿子说了算了。我也见了百里,教训了他一顿,就将皇位传给他了”
“你……就这么放弃了皇位?”
“我哪里是放弃?我不是皇帝,依然可以为大金国做事。做皇帝有什么好?拴在哪个位子上不得自由。既然百里喜欢,给他便是了,再者说再过个十年八载的我也早晚将皇位传给他。现在不过提前罢了。只是霍英,你怎么又中计了?我率人回京都,发现你的公爵府被皇帝的人围上正要在抄家,还以为你们都出了事,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什么?!”霍十九震惊的瞠目。
蒋妩眯着眼冷笑:“抄家?真好,将我们支开为他办事,不但趁机要拿下我们,还抄上家了。”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恐道:“我爹爹和二哥呢!?你可曾听说他们的消息?”
文达佳珲笑道:“我就是带人抢出了你父亲和你哥哥,得知你们来了此处,才带人赶来的啊。你安心便是,他们都安然无恙。”
蒋妩松了口气,感激的笑道:“达鹰,多亏了你。”
文达佳珲笑着摇头:“我往后无官一身轻,可要跟着你们夫妻一行去混一阵子了,你们夫妻打算去何处?江南吗?带我去成吧?据说江南出美人儿呢!”
蒋妩笑道:“那是自然,你若不嫌弃我们这一行麻烦,尽管跟来,说不定还是我麻烦你保护呢!”
“那不也是做朋友应当做的?”
……
二人说笑之际,霍十九只在一旁看着蒋妩苦笑,想道歉,却找不到适当的说辞。方才他着实是急的疯了才想将蒋妩托付给曹玉。没想他们竟然真正全身而退了。
在听闻这个大情敌居然还要跟着去江南,霍十九就觉得心里憋屈的很。却又不好发作。
蒋妩眼角余光斜了霍十九一眼,见他那样神色。心里越发觉得好笑了。她哪里不知道霍十九的心意?只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不知道她有几分厉害!
文达佳珲看着斗气的夫妻二人,就拍着大腿不厚道的哈哈大笑。
马车外,曹玉与纳穆一同赶车,听见里头的笑声也都会心一笑。
曹玉问纳穆:“霍府抄家,下人们呢?”
纳穆笑道:“别人我不管,听雨我是给抢出去了。这会儿正与蒋大人他们在一起。’
曹玉闻言也禁不住笑了:“等此间事了,你也可以找媒人来提亲了。”
“是啊。”纳穆嘿嘿的笑着。看了曹玉一眼。有一句话还是没问。
他这外人都看得出这人与他主子一样,对蒋妩情根深种。
难道这阵儿也跟他主子一样,甘心在旁边跟随着瞧她过的甜蜜就足够了吗?
这一个两个,都给妖女迷了去!年轻轻的也太没追求了!
民国十六年。天津。
春日的蔡公馆觥筹交错,一场盛大的酒会正在进行着。落地的华丽玻璃大门旁,有高大英俊的侍者垂手而立,玻璃门将屋内欢快的西洋舞曲遮挡住大半。
一身牙白色云锦琵琶领低开叉旗袍,云髻低低挽的妙龄少女,正斜坐在喷水池旁葡萄架的阴影之下,雪白的蕾丝手套包裹着她的盈盈素手,掌中《奸臣录》又翻了一页。
——天元九年元月,燕元宗臣赞暴毙。时年三十一岁的大奸臣霍英引金军入关。辅佐金纯孝帝,结束了燕朝两百年的统治,开创了天下一统的金国盛世。而大奸臣霍英在历史上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祸国殃民,有人说他一心为民……
杏眼中隐隐存了水光。嫣红的唇抿着,闭上眼,仿佛还看得到那个俊俏的人,即便在八十一岁的年纪,依旧是那样能动她的心。
那一世。她幸福的靠在他怀中,结束了他们一生的缱绻。
那一世。她不曾留下遗憾,他的丈夫,儿孙,亲朋,以及生死之交都围在她床畔,含着泪笑着送她离开。
她的手被他握在手中,他的泪落在她掌心。
他在她合眼时,许了她生生世世
只是睁开眼,她竟又回到了民国不再是那个没有名字的小五,反而成了赵家的四小姐而距离大帅所乘的火车爆炸,还有一年时间。
那些纷纷扰扰的战乱,已经距离她很远,但似乎又不远。
但是那个在她心上也留下印记的人,到底在何处?
或许今生再难遇见?
站起身,少女垂首缓步走向宴会正在进行着的宽敞大厅,乳白色高跟鞋与光亮地砖敲出清脆的响声,隐没在轻快的钢琴曲中。
正垂眸沉思,却见迎面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那人高瘦身量,身着铁灰色军装,皮带束着健瘦的腰间,更显得他宽肩窄腰,一身英气,他行走时肩章与绥带上的金线在夕阳西下的绚烂霞光中,染上了点点金芒,更衬得他清俊的眉眼熠熠生辉
那人也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