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恕某直言,杜娘子极有可能与朝廷有关。”
话音落地,元昇久久未有反应,他将手中文书摆放至一旁,低声说了句,“为何?”
陆子维回过头,似乎要从包袱里取出什么,谁知这时,房门忽而被人轻叩。
元昇心头竟是一松,拦住陆子维道:“你先等等。”
唤了叩门的人进来,见来人却是来自府衙,元昇问道:“出了何事?”
“世子,苏沐云在牢里死了。”
元昇和陆子维对视一眼。
“先去瞧瞧。”
他们赶到府衙大牢时,仵作正在给苏沐云验尸,尸体上致命伤应是在胸口处,那里插着支短小锋利的匕首,苏沐云的手尚且握在匕首的手柄上。
元昇蹲下来,用手指微微掀开伤口检查,陆子维在旁边问道:“这是自杀?”
仵作说道:“看着像,又不像。”
陆子维听不懂,“这是何意?”
仵作解释说,从切口上来看,有一处的确是由死者手持匕首从胸部的正面插入,十分像是自杀,但在它的掩盖下另有一道伤却像是匕首斜飞而进,疑似他杀。
那么很有可能那自杀的伤口是在人死后补上,为了制造死者自杀的假象。
盯着苏沐云那灰白的脸,和脸上鼓出的眼球看了会,元昇朝陆子维伸出手。
“把你在太原收集的证据给孤。”
来到府衙大牢侧面的牙房,陆子维将包袱里的画像铺展于木桌之上,元昇立在几步开外,表情显得讳莫如深,待陆子维做了个还请上前一观的手势,他这才挪步走进。
“某才将抵达太原府,便打算去拜访杜初月所称的曾收过养她的陈家,东询西问后打听到确实有这么家人,那家人里也确实收养过一位幺女,据说这位幺女体弱多病,常年养于闺阁中,当地见过她的人几乎没有。”
这是自然,真的杜初月已被元时休所杀,这假杜初月所称的收养的经历必然为假,可她既然要捏造,应会想办法圆谎。
于是陆子维便去到陈府的宅邸,不想那家人已经举家南迁,好不容易找到个留守的老奴,据他所说陈家人是投奔嫁至广陵府的大女儿去了。
“某只将杜娘子的画像取予那老奴看,问他此人是否为陈家人收养的幺女,他草草扫一眼便声称是,还说自从三娘子被亲生父亲接回,陈家家主久思成疾,这才前往广陵投奔远嫁的大娘子。”
原本线索到这里也就断了,可陆子维又想太原府这么多户人家,为何假杜初月偏偏要声称被这陈家收养,这陈家在当地也是名副其实的书宦门第,为何会配合她撒这弥天大谎?
假杜初月乃是杜洵带回的雍州,这自然会让人猜想那陈家家主陈鹤栩与杜洵有过旧交,陆子维便佯装成陈鹤栩的旧友去拜访了他族中的老人。
据那些老人所言,陈鹤栩的确与杜洵一样,是永元三载的进士,且皆为那年的天子门生,陆子维再将杜初月的画像给那老人观看,老人声称他只在十年前的族中祭祀上见过他家三娘子,那时她不过才七八岁的光景。
元昇道:“这么说,的确有陈家三娘子这么个人?”
陆子维颌首,“不错。”
此事若非凑巧,那么便是杜洵十余年前就在筹谋,难道他那时便猜到杜初月已死,方才会联系旧友生生杜撰了假杜初月此后的经历,待到雍王离世之后,他立即启用这颗棋子。
若真是如此,那么还是那个长久困惑在元昇心里的谜题,杜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此问便关乎到来雍州的那位假杜初月是否真就是陈鹤栩收养的陈三娘子了。
陆子维继续道:“因那陈三娘子常年束于闺阁,见过她的人聊聊无几,让某觉得着实难以追查,于是某就想到除了杜娘子本人,她身边可还带有一位侍女紫檀。”
依假杜初月所称,紫檀自幼跟在她的身边,一身武术乃是跟着陈家的护院所学。
陆子维朝紫檀的画像一指,“某便取出她的画像给那族中老人,问他是否认得此人?”
那老人却显出犹豫,说他与陈鹤栩不过逢年过节有些交集,他府中的婢女自是不会认得,不过他知道一婆子,姓颜,年初陈府二娘子出嫁缺人差使,她就补上了那个空缺。
家中闺女出嫁这样的红白大事自然会动用阖府的奴仆,且定是府中缺少人手才会在府外找人补缺。
那颜阿婆所补差事也不是别的,正是负责宾客散后,府中奴仆的那口吃食,所以如果陈府真有紫檀这么一位婢女,她或许见过,或许听说过人名。
“某事先打听好颜阿婆家中何在,预备带着紫檀的画像去到她家中询问,谁知路上却察觉到好似有人跟踪。”
陆子维只能暂时先回旅社,硬生生等到了午夜子时,换了身乞丐的破布烂衫,自那城中的暗渠中穿梭而过才勉强甩掉了跟踪他的那人。
他半点不敢耽搁,找到了颜阿婆的家里。
据颜家阿婆所说对紫檀的确有些印象,不过不是在二娘子出嫁之时,而是中秋之夜前夕她回那陈府谋取差事时见过她。
因上次在陈府做工,颜阿婆感受到了陈家家主的敦厚宽容,于是时常去管家娘子那走动,想谋求个正式的差事,谁知陈府用人严谨,要长期留下哪里是容易的事。
被如此拒绝,颜阿婆心中难免有怨气,离开陈府时遇见了紫檀小婢,见她是府中的新面孔,立马联想到了管家娘子说的陈府近年都不会招新人,那话可不是拿来搪塞她的?颜阿婆立马上前去搭讪,想看看这婢女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能让陈府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