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瞎几把乱扯!”黄毛气炸了,扬手就要打程菲。
“等会儿。”黑荆棘纹身比黄毛有脑子。怕程菲真跟那位有瓜葛,动了她惹火烧身,于是抬手将冲动的黄毛拦下。
就在局势愈发混乱之际,吊带衫女孩抻长脖子打望一眼,看见什么,忽然吹了声口哨,拿脚尖踢踢地上的程菲,“喏,你不是要找周先生吗,他打完电话回来了。”
程菲被呛到了,大惊之下,回过头去。
只见厂区一层正中的黑色沙发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大约嫌热,他身上那件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外套很随意地丢到了一旁,深色衬衣的衣袖略微挽起,露出两截修劲有力的手臂。
桌上摆着一盒烟,两瓶酒,还有一副牌。
他没抽烟没喝酒没玩牌,只垂着眸懒洋洋地看手机,似乎感到无趣,整个人显得意兴阑珊。
屏幕冷光映亮那副漂亮的眉眼,平添几丝寒气。
蓦地,边儿上有人过去跟他说话,恭恭敬敬俯身贴耳。他不知听见了什么,眉微抬,眼皮很随意地挑了一下,视线便朝程菲所在的方向落来。
程菲:“……”
世上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程菲此刻的感受,脚趾抓地,尴尬绝望,想哭都没地方哭。
她刚才之所以敢搬出这位的名头,一是亲耳听到他和人约好去金湾喝酒,人不在现场无从对证,二是笃定这伙小喽啰没胆子专程去找他验证她的话……
可是,千算万算,百密一疏,这人为什么还在这里!
就在程菲风中凌乱的时候,又看见沙发上的男人薄唇微动,似乎对身边的手下说了些什么。
嗡——程菲脑子里瞬间警钟大作。
意识到自己的谎言即将被拆穿,程菲脑筋转得飞快,忽地,一个荒诞的念头从脑海深处蹿升起来。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反正已经莫名其妙赖上他了,不如再赌一把。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大佬,对不住了!
下一秒,求生的本能胜过了所有。程菲心一横,趁周围人不注意,爬起来猛冲过去。
那头,周清南正侧着头跟人说事,余光一瞥,就看见一抹纤细身朝自己跑来。
素色裙装,洁净面庞,那样的白,白得不属于这满地糜乱,像被笼在雪雾里的蝴蝶兰,在低温中蓬勃生长,每片花叶都蓄满力量与生机。
扑跌而至,跌跌撞撞又义无反顾。
一阵阵光影流转而过,照亮她纯美无瑕的脸。
连往日里一成不变的惹人厌烦的夜,仿佛也在此刻得到升华,染出一层层隐秘的温柔。
周清南眸光微动,一时间有些失神。
她扑过来的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去接,再然后,竟瞧见年轻姑娘用纤细十指一把揪住他的衬衫衣领,睫毛颤动瞪着他,高声喊道:“想始乱终弃装不认识我?没良心的,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
“……”
此言一出,整个厂房内骤然鸦雀无声。
全场都错愕地睁大了眼。
黄毛和后面赶来的鼻钉男等人瞧见这阵仗,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丫头分明就是附近公司上班的小职员,在他们的追逐下误打误撞逃进这里,根本就不是她说的狗屁找人。
本以为见了那位本尊,这丫头怎么都得消停下来。没成想,她非但继续嘴硬,还他妈不知死活地扑了过去!
要知道,周清南是什么人物。就连贺温良和樊放见了他都得夹起尾巴乖乖做人,这丫头众目睽睽之下骂他始乱终弃没良心?简直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
程菲一嗓子喊完,整个厂房便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周围的男女们酒也不喝了,骰子也不摇了,纷纷又惊又懵地站起身来,视线齐刷刷投向厂房正中的黑色皮沙发。
焦点中心,穿白裙的姑娘呈半跪姿态,而她面前的男人坐姿懒散居高临下,一个仰头,一个低眸,明亮与黑暗在此交融,竟生出种诡异的和谐。
没人敢看这份热闹,只是悄然观望周清南的脸色。
周清南却只直勾勾盯着程菲看。
姑娘刚才的冲势着实生猛,从肢体细节就能看出那种孤注一掷的心理,以至于到他跟前时已经站不稳,踉跄跌倒下去。
她有纤细骨架与莹白皮肤,绑在脑后的马尾有些乱了,零碎几缕发丝缠着那副小巧的轮廓,不知是窘迫还是紧张,白皙双颊涨得通红一片,越发显得容色潋滟。
与这浓脂艳粉而又杀机四伏的夜晚,格格不入。
可楚楚柔弱的一张脸,却配了一双晶亮倔强的眸。
咫尺距离,她仰着脖子与他对视,分明怕得要命,却硬着头皮不躲不闪。攥住他领口的十根细指也越收越紧,瞳孔亮得逼人,似乎不达目的就绝不罢休。
空气凝滞了几秒。
周清南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瞧着眼前这张巴掌大的脸蛋,片刻,挑了下眉,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与对方的波澜不惊形成强烈对比,程菲这会儿已经紧张得快要吐了,胸腔内的心跳犹如擂鼓,每一声鼓点都重重击打着她的耳膜,脑子里像飞进了几百只蜜蜂,嗡嗡的,震得她头昏目眩眼冒金星。
说实话,程菲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帮自己圆谎。
可这种生死存亡关头,她没有其他选择,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赢,她都要赌一把。
这人一看就是个大佬级人物。
这些大人物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这会儿无数双眼睛瞧着、无数只耳朵听着,她只要一口咬定怀了他的孩子,搅乱一池浑水,真真假假根本没人分得清。任谁也不想背个始乱终弃的名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