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来得确实挺晚,许之卿等在门口,没让他再去找位置停车,直接上了车。
“怎么出来等?”
程澈一边开车一边打量许之卿,身上冷气浓重,眼看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没等多久”许之卿说,脸上还带着红,冻的。
程澈没忍住一笑,“下回别等”。话说间车内温度已被调高。
下回,这词好,许之卿喜欢听。后面程澈的话他没太听,只一心扑在‘下回’这词上。外边灯璀璨着,化到眼里全暖起来,不知是怎么个缘由。
“今天太晚了”程澈说,“烤肉明天吃吧”
“哦,好”
“那先去吃点清淡的”程澈说着就掉了头,似乎对这一片挺熟。
家常菜馆,装修颇有点做旧仿古的风格。这个点儿人也稀稀两两,不算单调。
程澈领着人进去,落了座。点几道清素菜,两碗粥。
太素了些,许之卿不知程澈这些年怎改成了素食动物,这段时间,只要时候比照常晚饭点晚些,必就不再碰些荤腥。许之卿吃什么都无所谓,倒是疑惑于程澈这规律的作息。
等菜的间隙,一个老板样的人过来和程澈聊上两句,是认识的。
“那我就不多说,您且吃着,下次来一定提前跟我说,我给您备上好东西”
“行了行了”程澈不听他这一套,“再跟我您啊他的穷客气,可没下回了”
“哎哎哎”那人连连应着,脸上的笑合不上似的,“可得来啊,珍珠总说要见她大律师哥哥,今天来了,她反而睡早了”
提到珍珠,程澈眼也染上笑,手上动作没停,给许之卿倒了杯热的茶。
才注意到程澈对坐的人,老板连忙道,“诶哟,瞧这破嘴说起来没完,您和朋友吃着,我催后厨去!”
临了瞄一眼许之卿,许之卿点头示意。
人走了,耳边猝然安静,刚才这人的嗓门确实不容小觑。
“我之前的委托人”程澈主动解释。
许之卿点头,手碰了碰烫手的茶杯。
“珍珠是她女儿,现在应该有九岁了”程澈抽了张纸让他垫着,“当时是离婚官司又掺着饭馆的经济约,女方闹得凶,老板捞了几天的拘留,不知怎么想的,将珍珠交给我带了几天,亏着他信任”
许之卿不解,“珍珠的母亲不养吗?”
程澈抬眼看他,只一眼,没有多加的含义,却叫许之卿品出些旁的。
“她又结婚了,不打算和他争抚养权。”
许之卿有些愕然,随即点点头,又想出这案子大抵有段时间了,那时那么小的珍珠要接受家庭状况的改变,又想出程澈带孩子的样子,有点好奇。怪起自己贫瘠的想象力,怎么就想象不出具体的。
“改天带你见见”
许之卿看过去,程澈正瞧他。那日那种叫人割脖子的可怕眼神已没了,现在的一汪眼比直白的攻击更让人警惕。明明是让人沉溺的温柔,却不该是对着他。
没等许之卿再说什么,菜就上了。
近来都是程澈截了许之卿,又是吃饭又是送回家,他已经好一阵没碰自己停车场的车,说不定已经落灰了。
许之卿住的地方一点也不讲究,就是一个老破小,离公司也不近,当时是怎么脑子抽了选着,他不记得了。只是每次要程澈开着他尊贵的车挤进这脏破的小区,他都牙疼的后悔。
上城比小镇暖些,虽是冬日,也不像小镇那样让人冻得骂街。程澈得以发挥自己衣着品貌,搭配小到袖扣,再到发型,都浑然一体,走哪都吸人目光。他反观自己,翻来覆去那几套黑白灰,和这老破小一样不存在让人多看一眼的吸引力。
听到程澈锁了车门的动静,许之卿才回神。
顶着许之卿困惑的目光,程澈坦然道,“不请我上去吗?”
“喝茶”程澈在恰当的停顿后补充。
许之卿攥了攥黑暗里的双手,程澈的语气就像是在陈述这世界的运行铁律,让人没有反驳的勇气。
许之卿家的门不太好使,关不严,门把也松了。租的时候就这样,只要换个锁再紧紧门把手就可以,但许之卿懒得弄,很麻烦,他也不担心有个不法分子窍门进来是想了结他还是了结他的钱包,总而他全不在乎。
身后他看不见的地方,程澈望着那形同虚设的门深蹙起眉头,在许之卿转身进来的瞬间收起。
“没有茶”许之卿说,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程澈没计较,拧开水喝一口,练了沙发坐下。一室一厅,这个厅除了沙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坐,是除了沙发没有别的东西,坐下正对一面大白墙,白墙上面涂涂写写不知是哪一任住户熊孩子的杰作。此外茶几电视一概没有。
程澈占了沙发中间的位置,许之卿不管坐左边还是坐右边都得和他紧贴着,没办法,沙发不大,他俩体型都不小。踌躇间就靠上了大白墙,仔细一想又确实扭捏,本都是男的,期期艾艾的琢磨这点距离能对彼此产生的影响。
可要说没影响,睡都睡过一觉的人,怎么来的清白?
所以许之卿看不明白程澈的用意,老远来接送,这种特意、专门标称的行为,放到他们两个成年男子身上,多少都复杂到变味。少一步想,程澈原本对他也妥善,只十几年时间隔着,又多了一件一夜混沌,再说这是兄弟情,太怪了。多一步想,程澈如果打算不!他根本没办法多想一步,他不敢。
程澈喝了半瓶水,也没打算说什么,手里把着半瓶矿泉水瓶子转着玩。摇晃中也吸引许之卿的眸光,看着那只手骨腕灵活,瓶子在手掌中极速旋转,猛地一停,借着巧劲儿,稳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