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程澈探究的目光,李静的话头停了,眯着烟抽烟,琢磨出味来,兀自笑,“程大律师,你也有弱点”
没朝人要烟灰缸,直将烟头按灭在咖啡杯里,扬了扬长头发,“别这么看我,我没做什么,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他那种胆小的人,不该玷污爱情”
程澈语气很冷,“你做了什么”
“告诉大家,他是同性恋”
今天的工作效率很低,等真下班快将近凌晨两点。上城繁华,就是大夜街上也不少的车来来往往,却都安静,像默契约定不叨扰沉睡的人们。
车停了许之卿家楼下,程澈才回神,揉上眉心,倦意已经攀上眼,扯不下来。
只零星几个还亮着及其微弱的灯,那其中不包括许之卿那间。
程澈坐靠车门,上城的天儿还寒着,和青川不得比。一手插进兜里,一手捏着烟抽,静寂无声。胸口闷得发潮,憋上眼睛,终是什么都没发作出来。掐着烟的手无名指拎出来挠了挠额角,想发笑,然后他便笑了。笑得像鬼。
留了一截燃尽的烟头,车以疾速飙了出去。
许之卿这小区有不少上学的小学生,几乎准时准点六点五十,奔着窗户就闯进来一波叽叽喳喳的声音,各个背着书包,红领巾总系不好,上学去。许之卿觉浅,不等六点五十总要有预感他们要去上学,竟比他们还早起,然后去窗口等着这帮孩子,再目送他们走出小区那个老破铁门。
今天他照常趴上窗户,只随手瞄一眼,他知道这个时间那帮学生还没出来。却被窗外别的给栓了眼睛,没能移开。还不算彻亮的时间,一辆熟眼的车靠边停着,车边垂头站着一个,手里燃着烟。
许之卿心口一跳,嘴巴随着念头出了声音,“程澈”
不知那声音怎么传得这么远,还是那人每一会儿就要抬眼看上这窗户,许之卿正对上程澈抬眸的那双眼。许之卿心疼得厉害,几乎是从楼上飞下去的。
没用他出去跑几步,程澈早迎过来,接了他满怀。
是冷的,不知道等多久了。许之卿抱得紧,手掌在他冰凉的后背上下摩挲,企图摩擦出温度来。
“起这么早?”程澈的话呢喃进他耳朵,听不出异常,只带了清早的朦胧。
“跟我上去”许之卿抓着人就要薅上去,被程澈挡了。
“给你送个早餐”程澈就着许之卿抓他的手改成了十指缠扣,许之卿也不躲了,只是紧张地看他,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他嘴巴总是很笨。哪怕宽慰些什么也好。
早餐还窜着热气,挂上许之卿手指,热气就蒸腾上去,让户外的冷意更显明。
“我想你了”程澈说,盯着人看眼睛是热的,比早餐的热气还烫,“我认为这不是小事,所以我来了”
后颈被程澈冰凉的指节捏上,程澈趁着人还懵,凑近亲了许之卿的眼。许之卿几乎温顺地闭上眼睛,任着这个微凉的吻,撞击他薄弱的心脏。
一触即分,手追上去只摸到程澈一夜生长的胡茬,扎手。许之卿的手也粗糙,磨着他的脸,分不清谁更刺头。程澈眼睛还很亮,似乎高兴于许之卿的主动,低头又吻在了脸上摩挲的手掌心。
一整个手臂都麻了,因着这个。
“真得走了”程澈的话说得像是两人的小话,丝丝密密,痒人得很,“迟到就没钱养你了”
话音落了,许之卿再想说什么接住的时候。耳边小学生背着书包吵嚷的声音豁然冲破寂静的清晨。
这声音将两人割得远了,程澈嘴上还衔着笑,按着他的肩膀给他送入楼道。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年老,等恍恍惚惚想起该亮一亮的时候,门外的人已经走了。
23来吧,逃婚计
高中组教职办公室。
一个又瘦又小的男人正在哭诉,一张晒得黝黑的脸上胡茬长短不一,“老师,您可不能为难我们穷苦家庭吶”
张凤绵是姚二的班主任,在他对面捧着脸嚷闹的是姚二的父亲。
“你坚持要给她办退学?”张凤绵疲累的声音响起。
“是是是”那男人又往前探了探身子,带着黑泥的粗手指按上一旁堆放的试卷,压出折痕,“她自己不想学了,办了退学我直接就领回去了”
张凤绵推了下眼睛,“您似乎没来参加过姚二的家长会。我不知道您了不了解她的成绩,最好一次是综合成绩年级第二,最差也从没掉出过前五,参加的大大小小比赛都获得荣誉,次次奖学金都没少过,以她的成绩是可以”
不等他说完,那男人就急促打断,“害,没啥用。上几年学就得了,以后结婚生孩子还要啥文凭?”
“我地里还有活儿呢,老师可别耽误了,赶紧签个字,我还得拿着退学单上教务处走一趟。退个学还真他妈的费劲”
张凤绵瞥了眼他递过来的单子,眼镜下的神色显出厌恶,“这字我不能签,学不学都是姚二本人的意愿,我需要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啧”那男人似乎没想过退学还能麻烦成这样,要不是姚二唬他不办退学直接不来的话,警察会上门找人,他可直接就把人扣家里了。“她啥意愿?她都是我下的蛋她能有啥意愿?上学这么多年吃喝拉撒哪一样不是老子他妈的掏的钱,白白浪费钱!老师,你们城里人不懂咱穷人多穷,一分不得浪费啊”
“考上一个好大学,她未来的工作体面,赚钱也多。这位家长,您得长远考虑”
“诶!”那男人摆动自己的黑手,不屑于老师刚才的劝慰,“她要是真有孝心,早就自己退学回去打工还我钱了。我这么多年在她身上投了多少钱了?也就是我这个爹当的好,唉,还给她掏这么多年钱,女丫头哪有顾着家的,以后考出去花销不是我掏钱?甭提她以后找着工作能挣几分儿钱,就是翅膀硬了还能管我?切,这世道,我还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