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放心吧。
她从来不把人逼进绝境。
简欢也看到了坐在前排的舍友,她们脸上的复杂、吃惊情绪也掩盖在暗色里,看不分明。
她的发言超出众人的意外,不是观众期待的好的那种意外。现场很安静,似乎在等她自己补救。
简欢却什么也没说。
从始至终。
简欢垂下眼,目光落在舞台下那个黑色卫衣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正仰脸对她笑,目光如灼灼烈火。
只有他的眼神从未改变,因此她在这得到平稳的永恒。
没有落差。
从未改变的只有这一个边伯贤学长。
水底的她与他
“怎么了?”
“她拒绝了梵克雅宝。”
清瘦的男人蹙眉,细长的眉眼与外头的细雨一样透出几分零落的冷清。
“她还说不想当女权代言人。你知道她拒绝了多少有偿采访吗?公众号专栏要写她的故事也被拒绝,还拒绝了社团对她的包装,”金茗倒豆子似地说话,像要把疑惑也一起全都倒出来,但她说完了,更难以理解,“为什么,黎桓,为什么?你说她是不是下一个陈娇娇?”
她攥紧手指时,刚做好的延长美甲陷入细嫩的掌心皮肉。“你说是不是,”她呢喃着,露出很少见的恍惚表情,“她是不是?”
店里一如既往没有什么人,又是雨天,还是即将关店的晚上十点,冷清得很。金茗稍稍大些声说话,声音便在店里回荡,引得柜台上的猫炸了毛,发出一声长而尖的不满叫声。
“慢些说。”黎桓推一杯沏好的热茶给她,缓缓落座在金茗对面。
金茗穿得很单薄,里面是吊带裙,外头只是罩了一件牛仔衬衫。她周末总在参加各种各样的派对、展览,那都是有暖气、空调的地方,所以她穿衣不看季节。
现在她一身雨雾地走进这家没有暖气的小店,身边没有个撑伞的人,雨水从她额前的头发滴落下来。她看起来失魂落魄,昂贵的羊皮底高跟鞋在雨水里沾上了泥泞。
“你知道吗,她什么都没要。为什么?”
在外界看来最骄横、光鲜的大小姐,在他们的团体里是最受宠也最受束缚的可怜人。他们对她好,是因为她没什么威胁性,比起团体内其他人都更好利用。金茗是个情绪写在脸上的白板。
晏惟总是抱怨自己被排除在外,那是因为怕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金茗不被排除在外,不是因为她比晏惟更融入,而是他们根本不惧怕金茗知道那些秘密。
这样的大小姐是有钱人里面最好养的一种,联姻的标准工具,因为离不开包包、香水等奢侈品而甘愿被家庭束缚,也愿意成为男人交易权色的工具。
生气?用包就能哄好。
冷落她,欺辱她,排挤她。用包就能哄好。
因此,他们对金茗总有种居高临下的耐心,就像对待不太聪明但漂亮的宠物。
黎桓深知这点,他虽然半脱离了团体,却还是因为同守一个秘密而不得不与他们有交集。金茗是这些交集中最好处理的笨蛋。笨蛋现在太害怕了,他也可以稍微安抚一下。
“她不是陈娇娇。”他笃定地说。
金茗还是面色苍白地摇头:“可她什么都不要,那她想干什么?她难道不是想要来报复我们吗?她就和陈娇娇那个贱——”
“你刚刚说,”黎桓抿了口茶水,慢条斯理地发问,“你送简欢梵克雅宝?”
最好别蠢成这样。
金茗果然如他所料,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找人查过她家,单亲家庭,她爸是个赌鬼,逃国外了,妈妈是个端茶送水的,月薪两千三千。她一辈子都买不起这个,我送她一条,她凭什么不收下?”
她顿了顿,娇美的脸庞突然亮了,她大呼小叫起来:“我知道了,她不是真的不想要!就是欲情故纵!怕我拿住她把柄!”
黎桓没说话,听到金茗愤愤地抱怨:“一个女孩子心机这么深,啧,不知道边伯贤看上她什么。”
他懒得说出这番说辞的漏洞,太多,没必要。他又啜了口茶。
“拒绝采访什么的也是想立清高人设吧,”金茗寻到了新的思路,感到一切难题迎刃而解,心情瞬间通畅不少,她就像发现新大陆的冒险者,一拍掌,高声道,“我知道了,就是想要博得边伯贤好感!她知道边伯贤喜欢这样的!”
她洋洋得意于自己的聪慧,又厌世嫉俗地扬起头颅:“恶心。我就是装不成这种虚伪的样子。我看她一天到晚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呵呵,男人就是吃这一套。”
太吵了。黎桓望向荡漾开来的茶水涟漪,他能从中看见自己的眼睛——古井无波如同死水。
橘猫被金茗吵得睡不着,一声长一声短地叫起来。
“你对简欢做的事,”金茗的聒噪超出了黎桓的忍耐限度——起码超出了猫的,他淡淡出声,“边伯贤知道吗?”
只这一句,机关枪卡了膛。
小小饭店恢复了该有的安静,甚至能听清雨水打在街道上的闷响。
黎桓眼里映出了金茗的样子,被什么噎着似的。她伸手抓过茶杯,没注意礼仪,像抓起一杯酒一样只是猛灌。茶还烫,她又被烧了舌头,一气之下把陶瓷茶杯摔到垃圾桶里。重重的一声“咚”后,一切又平息下来。
他低头看去。
刚套好新塑料袋的垃圾桶里有上好的茶水,有定制的陶瓷杯。
黎桓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金茗。他的身影全然把金茗笼住,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笼,而金茗也只能费劲地仰起头,瞪她。这场景就像一只小型犬在挑衅大型犬,一旦没了主人的管束,等待小型犬的只是一场虐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