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做梦对吧?
被江水吞没的剎那,她忘记敛住呼吸,猛地呛了口水,胸口的闷痛与鼻腔的腥辣感,让她明白这一切不是梦。
那个冷漠绝情的家伙,竟然真把她推下水!
到底是何缘故?他身边的那位姑娘又会是谁呢?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楚t涟月一边往岸边游,一边细想那位黄衣姑娘说过的话,记得黄衣姑娘唤柳大人“阿絮”,如此亲昵的称呼,连她自己都没有这样称呼过耶!
那黄衣姑娘还说这几年谢谢有他陪在身边,楚涟月可以断定他二人相识已久,不是朋友就是知己。
再反观柳时絮今日的举动,一向怕麻烦的人竟肯亲自来换雅间,还千方百计赶她走,甚至下令不许她踏进玉琼楼一步,本以为他是在办什么要紧的案子,却不曾想是为哄佳人开心。
而现在,被她识破后,他毫不留情推她入江,分明是心虚,怕她打扰他的好事,难不成那黄衣姑娘是他喜欢的人?若他早有心悦之人,当初又何必来招惹她呢?
楚涟月浑身湿漉漉坐在江边,苦恼地思考着这些问题,隔着江面,她瞧见一盏接一盏的孔明灯逐渐飘起,不一会儿的工夫,江面升起数千盏灯,忽明忽暗,乘着风越飘越远。
眼前的一幕,莫非也是柳时絮为黄衣姑娘精心准备的?
围在江边的人渐渐变多,有吟诗赞叹的,有闭眼祈愿的,也有单纯凑热闹的,欢声笑语中,只有楚涟月咬紧唇,仰着头用力眨眼,不让眼泪落下,想得越多,失望就越多。
她努力将思绪拉回当下,就听到身旁有几个年轻姑娘在交谈。
其中一位粉衣姑娘感叹道:“好美啊,谁肯为我付出这样的心思,我定要嫁给他。”
另一位接话道:“可你还上次说,谁给你做纸鸢就嫁给谁,你想嫁的人也太多了吧?”
“嘿嘿,世上男儿如此多,就不许我挑一挑么?今晚就喜欢放灯这位。”
楚涟月扭头,忍不住问道:“即便放灯这位三心二意,处处招惹别的姑娘,你也愿意嫁?”
几位姑娘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粉衣姑娘更是气势汹汹望过来,看到楚涟月的第一眼吓得花容失色,骂人的话呼之欲出,但当她看清楚涟月的脸后,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下去,转头拉着好友们走开。
楚涟月觉得是自己赢了,刚要转回身,旁边有个小孩偷偷望她一眼,倚在母亲怀里问:“娘亲娘亲,今日不是中元节,为什么会有鬼姐姐坐在江边哭?”
楚涟月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冲小孩龇牙道:“我不是鬼,而且我没哭。”
妇人立马捂住自家小孩的嘴,十分歉然地望了楚涟月一眼。
楚涟月吸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天上的灯影,她一遍遍擦着滴落在手背的泪珠,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没哭,我很勇敢的,我什么都不怕。”
他只是暂时忘记了她,等他恢复记忆,兴许就不会这般冷漠无情了,到那时侯,她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夜风渐起,江潮涌生,层层迭迭的波澜把明月的倒影撞碎,无声的漩涡想要一点点吞噬那抹耀眼的光辉。
“阿絮,你在瞧什么?”
柳时絮收回目光,眸底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焦躁,“殿下不宜在外久待,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贺渝神色落寞,正欲答应,门外悄然落下一道身影,暗卫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启禀主子,方才窗外有不明身份的人靠近,没等属下出手,那女子便跳江而逃,是否要派人清理掉?”
贺渝再转身时,脸上的落寞之意已收得干干净净,声音很轻,但透着股狠绝与干脆,“叫阿常去处理吧,若再有鬼鬼祟祟的人在附近,不必犹豫直接灭口。”
“殿下请慢!”柳时絮语气有些急促,意识到自己失态后,他微微垂下眼睫,斟酌道:“臣认得那人,她是为臣而来,并不知殿下在此,望殿下能饶她一命。”
贺渝半晌没开口,忽而扬唇笑了笑:“原来阿絮就是为了她,才想跟我解除婚约?看在你的份上,今日饶她一命,下不为例。”
“谢殿下成全。”柳时絮面色平和,宽袖下骨节分明的手却紧紧握成拳,不知不觉间,掌心沁了层细腻的汗珠。
贺渝挥退暗卫,“退婚的折子我迟迟未批,我知道,这对阿絮来说很不公平,但朝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若这时候取消你我二人的婚约,只怕更会引起无端猜忌。等朝堂稳定后,我会给你二人赐婚,不过现在还请阿絮,在外面莫要跟别的姑娘走太近,毕竟你名义上还是我的未婚夫。”
“臣遵旨。”
回到姜府时,夜色已深,听小厮们说未曾见楚涟月去书房,柳时絮脚步微顿,命小厮点灯带路去西院。
今天发生的事,他想和楚涟月解释下,顺便嘱咐她牢记,身处玉京城,乱闯乱撞随时可能被灭口,也许下次他就没法救她了。
他已许久未曾来过西院,原来西院离东院这般远,加上西院空置时间太长,路上庭灯幽暗树影婆娑,从东院到西院,是一条漫长而漆黑的路。
他不知道,楚涟月每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过这条道,从没听她喊过累,有时候他回来得晚,她就睡在书房门口,但只要听到他的脚步声,便会立刻睁开眼,永远是那副活泼爱笑的模样,吵嚷着要培养感情,彷佛从来不知疲倦。
而他完全忽略掉一件事,在他回府前,她总是累得倒头就睡。
于是他理所应当认为,西院远那又如何呢,对她而言皆不在话下,正好折腾完她的精力,省的他还得腾出工夫来应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