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黎忽然轻嘶一声,秀眉急蹙,“我好像牵动伤口了。”
晏瞳忙不迭奔来,接过他手里的茶杯,乖巧道:“这种小事,放着我来就好。”
谢黎藏起唇角的笑意,转眸便瞧见楚涟月一脸看戏神情,他眨眨眼,转移话题道:“姐姐为何会与周少尹在一起,知不知道公子找了你一整晚?”
楚涟月神色一怔,声音不自觉低哑下去,“他、他找我做什么?”
“公子以为你掉江里没游出来,派了好多人下去捞你。”
楚涟月并不打算领情,“想捞我尸首么?那他恐怕没法如愿了。”
谢黎还想再说什么,屋内传来茶杯打翻的声音,紧接着晏瞳火急火燎走来,步子慌乱,神色异常激动,“楚姐姐,外面躺着那个人你认识么?”
“我认识啊,你也认识他?”
晏瞳先点下头,再摇摇头,有些语无伦次道:“认得认得,不是!我认得他身上的蛊毒,是出自我师兄之手,你们在哪里遇上我师兄的?”
楚涟月想起义庄里躺着的两具尸首,思量着该不该告诉晏瞳,“你先别急,我们并没遇上你师兄,而且我也不知道周少尹是如何染上蛊毒的,你可知道这种蛊是用来做什么的?”
更奇怪的是,明明周少尹什么都没碰,竟然染上虫蛊,而接触过尸首的楚涟月却毫发无损。
晏瞳伸手替楚涟月把脉,“楚姐姐没染上虫蛊,兴许是先前服过药物的缘故。”
谢黎一脸好奇:“是什么药物?”
楚涟月扯扯袖口,讲述自己刚到玉京,因为失血过多,险些去见阎王,是晏瞳救她一命,没想到按照养蛊的方法调配的汤药,还有避虫蛊的功效,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谢黎震惊:“小瞳你……简直太不把姐姐的命当回事,那种药吃死人怎么办?”
晏瞳很不服气,指指点点:“你不要忘记,是你派人盯守钱庄当铺,我身上没钱,哪能请得起大夫给楚姐姐治伤?”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楚涟月劝开俩人,视线转向晏瞳,“阿瞳,你方才说,此种蛊毒出自你师兄之手,有没有可能别人也会养?”
晏瞳信誓旦旦,“噬心蛊独属于我灵山派,全门派唯有师兄一人得师父真传,我帮师兄照料过虫蛊,绝不会认错。”
楚涟月陷入沉思,记得晏瞳曾说自己是年前来玉京找师兄的,而灾民们失踪的时间是年后开春,据周朔所称,他的小厮失踪后尸首在翠微山脚的河里浮现,昨晚那两具中了蛊毒的尸首,看样子也在河水中浸泡了很久,种种迹象表明,晏瞳的师兄和灾民们的失踪案有关。
更要紧的问题是,若此事真是晏瞳师兄所为,那他究竟是被迫还是自愿?而且晏瞳的立场又会是什么?
“楚姐姐,你们是在哪里染上蛊毒的?能不能告诉我?”
楚涟月掂量开口:“在城外的义庄,有两具尸首也中了蛊毒,不过天亮后尸首会被管事的烧毁,我想你应该见不着了,阿瞳,这种蛊有什么效果吗?”
晏瞳神色有些失落,打起精神道:“初期的噬心蛊会使人完全丧失神智,如同行尸走肉,等蛊虫与身体彻底融合,养蛊人便可通过操纵蛊虫来控制人的行为,甚至是人的思想。”
谢黎:“这么说你的师兄很具威胁哦。”
晏瞳咬紧牙关:“我师兄才不会干坏事,你不要胡说八道,若非师兄品性端正,师父也不会将噬心蛊传给他,我师兄可比你好多了,从来不欺负我。”
楚涟月若有所思,看来晏瞳和她师兄关系甚好,难民失踪跟她师兄有关的事,还是先瞒着她吧。
她继续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解开噬心蛊么?”
晏瞳摇头:“没办法,话也不能这么说,中蛊后若与养蛊人的意志对抗,便会遭受碎骨断经之痛,这世上只有一个人靠着绝对心智摆脱噬心蛊的控制,也是我师父唯一失手的一次,但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听到此处,楚涟月心中一紧,担忧地看了眼堂屋的方向,“这般说来,周少尹会变得神志不清,最终被你师兄……被养蛊人操控?”
晏瞳解释道:“应该不会的,你那位朋友得救及时,感染的毒素并不多,也许头晕几日就好了,下噬心蛊的过程很繁琐,毒虫适应身体需要一段时间,不像我的忘情蛊,咬一口就……”
谢黎啧了一声。
晏瞳连忙捂嘴,瞅一眼楚涟月,后知后觉,自己提了不该说的事。
楚涟月倒是没放心上,思绪纷扰,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周少尹还未醒,难民失踪案没法继续调查,但可以确定的是,有人拿难民和乞丐炼制毒蛊,目的暂且不得而知。
另一方面,她昨夜才得知柳时絮还有婚约在身,若换做他失忆前,她会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他的话,相信他与嘉元公主的婚约是做戏,相信他会想办法退婚,可经过昨晚的事,她意识到自己在他心里一丁点分量都没有。
诚然,失忆后的柳大人心怀愧疚,故而允诺与她重新培养感情,但那点怜悯之情压根比不上他与嘉元公主之间的情分,所以那时的他,才会毫不迟疑推她下水吧?
虽然内心很不愿意拿自己跟嘉元公主比较,人的情分是不能拿来比较的,他们认识得更久,情分自然更深厚,但只要一想到,在柳大人面临选择时,会毫不犹豫为了别人而放弃她,难过委屈的同时,她甚至还有几分嫉妒和吃醋。
要是这辈子他都不会恢复记忆,她的存在于他而言,想必也是一种困扰和负担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