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今日聚在一起吃饭过节,还请了沈丽贞一家到明苑吃。
张家在酒楼买了席面送到家里来,孩子们一桌,女眷们一桌,郎君们一桌。
张善云拿手肘磕了磕张娇云,放轻声问:“堂姐,新婚燕尔,姐夫待你如何?”
娇云眼珠子转了一圈,以手背半遮,也低声说:“你姐夫待我还成,隔几天就送我一件小玩意儿。就是我那婆母难缠,自我嫁到他家之后,总是说开支紧张,不给我那房的家用。”
“姐夫是家中长子,怎么你去了不让你管家?”
娇云夹起来一块鱼鲊嚼着,嘟嘟囔囔着:“所以说我那婆母精呢。刘家那么多下人仆妇,都得我自己贴钱打赏过节钱。平日里这家来送个吃食要赏,那家来送个物件要赏,我的嫁妆都贴进去不少了。”
“怎么这样啊。本来还想劝你正好回来住,和大嫂多学学管家和算术来着。”
沈丽贞坐在娇云的那一边,听到了这句话,附和道:“学点儿没错的,娇云那婆母总有一天要把管家的事交出来的,哪有家里大儿媳都进门了,婆婆还抓着管家权不放的?”
娇云边吃边回说:“表姐说的是。说起来表姐也管家有道,又懂算术又会珠算,新院子都给攒出来了,表姐夫有福气。”
沈丽贞笑了。“欸,别说我。说说你哥哥呢,煦表哥新营生做的如何?”
“我哥啊,现在到码头上帮漕运做事了,跑船运粮,给人搬搬扛扛的。都是力气活,不比衙门轻松。我娘劝过他几次,要他再回衙门去,可我哥这个人认死理,就是不肯。”娇云边说边夹起了个水晶脍:“哎你们吃呀这水晶脍,好不容易等到腊月了才有的吃上这一口,过完正月天一热,可就见不着了。”
这水晶脍,类似于猪肉皮冻,因为一遇高温就易融化,店里要到腊月才会卖,她最好这一口了。
沈丽贞道:“总会越来越好的。跑船也挺好,漕运司虽说自成一套派系,可是管着盐茶的生意,比在衙门里挣的钱粮多多了。现在善娘的医馆也开张了,煦表哥又找到了好营生,我也如愿置办了新院子,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王巧平听了搁下筷子,笑说:“可不是呢,现在善云也许了人家,家里的姑娘们呀,就都有了好归宿了。”
此时张惠云不在席面上,今日她承接了两家人的素宴,一整日都在外面。
善云听了嫂嫂这话,知道嫂嫂的意思是好意,也没有暗喻其他什么方面,可是一想到自己二姐姐孤身一人,心里便就不是滋味。
以后她嫁了人,搬去了杨家,二姐姐一人住在家里也没个伴,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孤单。
至于杨家……
她真的要嫁去杨家吗?
张善云心里犹疑,拿不定主意。
*
阳春三月,东京府上的周怀德,收到了一封迟到的书信。读完书信,周怀德忽然面如土色,宛若被剥去了精气神的傀儡一般,僵硬在圈椅上,迟迟不语。
她的真心03
常听和忠言在一旁服侍,只知道公子是收到了张大人寄来的书信,却不知为何读完书信是这般的反应。
忠言试着问周怀德:“公子,这封书信本该早就送来的,只是二月里倒春寒,下了整一个月的雪,官道上不好走,驿站的车马这才晚了些。可是张大人在信上说了什么?”
周怀德眼神失焦,他发不出声,忽然觉得恐慌,慌到四肢发冷。
张升照给他写的这封信,书于去年十月,不知为何,这封信在路上花了这么久才送到他手里。信上说,善云说定了杨家,已经相互交换了草帖。杨家定在四月初八要来送纳征的聘礼。
按照本朝的规矩,纳征的聘礼若是下了,就要定下婚期,这桩婚事就算是敲定了。
常听发觉了周怀德不对,上前去摇他的手,惊呼:“公子,公子!”
周怀德略转过头,忽然开始涌上一阵咳,伸手一挡,手心咳出一口血来。他失神的移开眼,又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常听惊呼道:“忠言,快去裕和堂请向太医!公子咳血了!”
忠言听了没有耽搁,立刻跑出门外。常听蹲在椅边问:“公子,我扶您去塌上躺会儿吧?”
可他的主子此刻失魂落魄,却连回复一声的气力都没了。
忠言捡起被周怀德掉落在地的信纸,看过之后,心中暗呼一声:不好!
自家公子自上任京官之后,极致繁忙,年节本想趁假去一趟应天,最后被诸多事务绊住脚没能前往,本来是想于寒食节后回一趟,不想还没来得及启程,却收到了三姑娘就要下定的书信。
裕和堂的向太医赶到后,替周怀德诊了脉,眉头越皱越紧。
常听问道:“向太医,我家大人病情如何?”
向太医收起来手枕,放回自己的诊箱里。“周大人的病情,比去岁末更要严重了,脉象左右都极细,微浮无根。哮喘外加冬日常感风寒,t反反复复加剧了肺腑气化不通,这是劳症啊!”
常听心里一惊:“您是说,大人得了肺劳?该如何治?”
“周大人不但肺气有病,又外加哮喘,痰涎滞涩,若要根治,无法一蹴而就,我只能先开药缓解病痛不适。此病不可劳累,不可情绪激动,要靠养。”
“好,您请。”
太医开了方子,忠言送他出去。
常听立于周怀德身边,不由自主地涌上眼泪。他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
周怀德站起身,常听忙伸手去扶,却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