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那天晚上阿俏压低了声音反将他一军,“你……管我”,那简简单单一句,就好像是阿俏一拳打在他脸上,一脚踩在他心上一样,毕竟他从没对什么人这么在乎过……而如今,他只有不断出言挑衅,在言语上逗逗她,似乎才能让自己心里的郁闷消减那么一点儿。
“我说小姑娘,你真是太有趣了!”
周牧云突然起身,来到阿俏身旁,抄起旁边一张板凳,就在阿俏身边坐下,就像是那天两人在“苍蝇馆子”里一样。
他双手撑着板凳沿,往后一坐,板凳立即翘起,这周牧云便死乞白赖般地凑到阿俏耳边,一脸轻佻样儿,笑道:“说老实话,还是你这一鱼几吃做得太循规蹈矩了,实在太像是那大菜馆里的老师傅做出来的,没意思。我的建议怎么样?来吧,亮几手你的真功夫,来点儿够味儿的,刚好给我们大家下下酒,嗯?”
阿俏盯着周牧云,简直气结,心想这厮果然死性不改,上回就这么死缠烂打,好不容易将他气回去了,这回又来,欺她年轻,没有料理过猪杂,要她好看是吧?
他既然挑事儿,那她干脆,要露一手绝的!
“那好!”阿俏说着就要起身。
黄静枫连忙拉住她:“阿俏,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是我家请来的客人,哪能让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厨?”
阿俏则微笑着冲黄静枫摇摇头,说:“没事儿的,我顺便去看看那鱼汤面做得怎么样了。”
她瞥了周牧云一眼,说:“让我来告诉你吧,都是入口的食材,没有贵贱之分,菜式也没有必要分什么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只要滋味足,就是好菜。我刚才见到厨房真的有材料,你既然这么想吃猪杂,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做一份。”
周牧云见她如此态度,眼里一亮,心里一喜。
“可是我做出来,你要是嫌太‘够味儿’了,不敢吃,怎么办?”阿俏板着脸看着周牧云。
“你想做什么?”周牧云坏笑着问,“腰?肝?肚?肺?……还有哪样是我老周不敢吃的?”
阿俏挑挑嘴角:“我这就去做盘肥肠,你敢吃吗?”
周牧云听说,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瞧你这话说的,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敢去动那肥肠?好,就这么说定了,你敢做,我就敢吃!”
阿俏盯着他:“一言为定!你等着吧!”
说毕她就走了!
“老周,你胆子这么大!”有人在席间惊呼一声,“你竟然真撺掇了那小姑娘去做肥肠儿?”
“她平时做惯了山珍海味,我请她去做一款肥肠调剂调剂,又有什么不可以?”周牧云满不在乎地说。
“你就不怕她整你?”席上的人一起惊呼,“做一份臭的出来,熏死你,你还应承了敢吃?”
周牧云的妹妹周逸云听见这话,已经快要哭了,摇摇哥哥的手臂说:“哥,她一定是在哄你呢,她做的肥肠肯定是臭的,回头你也跟着发臭,我可不要你这个哥……”
也有人劝周牧云,“老周别胡闹,你刚才那几句确实损人家损得太狠。人家阮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家里成天山珍海味,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你偏偏说人家喜欢吃腰花猪肝……你看你真把人激去给你整治肥肠去了,回头看做出来会不会把你给熏死!”
周牧云却全然不惧,说:“她要是从来没料理过下水,头一回就做肥肠,那是她自己找死,要熏第一个熏的也是她,我怕什么?”
周逸云这才明白过来,越想越觉得自家哥哥实在是太聪明了,不禁崇拜地转头看了看哥哥。
黄静枫是过来人,这时候瞧出些端倪来:“别,老周,说实在的,在这‘黎明沙龙’里,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跟谁抬过杠,说,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们一帮好友向来没大没小地起哄惯了,听见黄静枫这么说,就一起跟着起哄:“为什么!为什么!”有节奏地喊了起来。
周牧云仿佛陡然被人窥破了心思,笑嘻嘻地弃了那张板凳,坐了回去,说:“因为我跟她……臭味相投么!”
自以为逼出了实话的“沙龙”群众们欢呼出声,有人立即逼问:“老周,你打算怎么做?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
周牧云故作扭捏地一扭腰,强装羞涩,说:“没什么打算,先尝尝她做的肥肠够不够味儿再说!”
“别卖关子啦老周,你到底打算怎么着?”有人高声问道。
周牧云扭捏了两下,自己也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场了,“当然是,跟她讲明白啦!”
“哈哈”满堂欢笑声中,阮清瑶又惊又喜。她早就撺掇着周牧云动动阿俏的心思,最好能利用周牧云来摆布阿俏,免得这个妹妹以后在阮家越来越不消停。现在看起来这周牧云当真打算进攻了。
只有周逸云一个觉得非常不对劲。她这个做妹妹的,与周牧云年纪接近,兄妹两个非常了解。因此周逸云才会本能地觉得不大对她晓得黄静枫说得对,周牧云今年二十岁,此前也有几个姑娘与他朦朦胧胧地表示过好感,可是周牧云自己却全不上心。
然而这次,周牧云是上心了,可是以周逸云的眼光来看,周牧云绝不像是真的意动,相反,他该是被人冒犯了一回之后,犯了傲气的毛病,在这边心痒痒地想要同样拒绝回去,叫对方吃个瘪出个丑,两边这才叫扯平这人犯起浑来,就是能这么浑,然而出发点也就是这么孩子气。
因为上回生日会的关系,周逸云对阿俏印象很是不好,眼见着哥哥要折腾,周逸云就随他去,她只缩在旁边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