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合,说了这么多,渴了吧。先喝点汤,早上饭也未用呢。”
季殊合喝了一口汤,道:“父亲这几日就不用上朝了,也不必去其他官员家走动。就待在家里,对外可以放出消息,自己伤子过度,忧思成疾。”
季远山不解:“这是为何?”
他歪了下身子,坐的更舒服些:“自然是为了唤起一些人的良心。自己为国尽忠腿残了,唯一能打的儿子被诬陷生死不明,自己还因此病倒了。就算他们没良心,难道还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季远山闻言抚须暗点头,这倒是个好计谋。随后猛地看向季殊合,似是不明白,平日里浪荡不靠谱的儿子如今怎么会对朝政如此了如指掌?连他这个平日里在官场里耳濡目染的人都看不透,何以他一针见血地就指出问题所在?
这一瞥又看到了他那副歪坐的样子,拿着竹箸在碗里挑挑拣拣。吴氏给他盛的汤里有些许青蒜沫,他正一个一个地挑出来放到瓷盘里。
什么毛病,还挑食。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他常跟鸿胪寺卿文道成家长子接近,那孩子学识渊博,满腹经纶。这些言论大概是听他说的。
三人饭罢,季远山托人去告了明日早朝的假,又假装不经意地把自己患病的消息传了出去。
季殊合这边则是拎了盒糕点就直奔长公主府。因风停雪住,晴光大好,他索性带着怀信直接步行前去,好在国公府距离公主府不远。
积雪未化,青衣男子在一片白茫中悠然前行,日光透过枯树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如点点碎银,随着青衫摆动,煞是好看。穿过枯树,许是阳光不再有遮掩,更肆无忌惮的投射在他身上,映衬着他的脸颊洁白如玉,温润无双。
这一段玉壶公子雪中行的路,惊艳了多少姑娘的眼。
约莫一刻钟后,怀信叩响了长公主府门上的丹漆金钉铜环。
刚扣完一下,厚重的朱门就从里面快速地开了个口子。里头的人探出半个身子,看到是季殊合主仆二人,向后通告了一声,管家林叔随后上前迎客。
“季二公子来了,请先随我去厅堂等候,我着人去请示长公主。”说完示意旁边跟随的小厮接过怀信拎着的糕点盒,又吩咐上茶水。一路带着季殊合主仆两个去昨晚的厅堂。
几个人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了正院。昨天因是夜间来的,看不太清楚,原来公主府的庭院布置的颇为风雅。青竹修葺,流水潺潺,乱石嶙峋,假山矗立,处处皆景。
最妙的是院子左侧种了一棵巨大的木樨花树,因是冬日,花都谢了,只余枯黄的枝丫。但一阵风袭来。仍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气,与冬日里清冽的空气交相辉映,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谢檀耳间垂着的木樨花耳坠。
正巧谢檀带着红芍也刚从上房出来,两拨人在游廊遇见了。游廊中间几个穿着冬衣的婢子正在铲雪,一时两人被隔在对面,谁也没有说话。红芍连忙示意婢子们先下去。
季殊合率先走上前去,打破了沉默:“又见面了,长公主殿下。”声线微哑,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
因是在家,谢檀换了一身舒适的装扮,此时的她身着白底绿萼梅披风,里面搭了一件玉色折枝堆花温襦,手上还捧了个掐丝珐琅汤婆子。头上挽着百合髻,斜插一对白玉海棠花步摇。
素着一t张脸,眼睛盯着季殊合,神色不太好看。
“季公子来的可真是招摇啊。”谢檀冷然道。
哄老婆得示弱
季殊合知是他一路步行过来的事被她知晓了。外头人估计不知道怎么议论呢,无非又是国公府的二公子沾花惹草惯了,如今倒攀上高枝了。
他自己平日里对这些捕风捉影的话自是不介意的,但一想到谢檀会因此看轻他,心里倒有几分不舒服。
“看见外面日头大好,正好出来走走消消食罢了。若因此给殿下带来困扰了,还望殿下恕罪。”说话间低头行礼赔罪,态度诚恳极了。
谢檀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睨了他一眼,径直越过他往厅堂方向走去。
季殊合紧随其后。
不多时,两人相继进了厅堂坐下,桌上已经提前放置好了茶水。谢檀屏退左右服侍的婢子,屋里只留红芍以及怀信候着。
“季公子二次来访,究竟所为何事,还望一次说个明白。”谢檀转头望向他单刀直入道。
“自然还是为了家兄之事。”季殊合从容道。
“那季公子这回可要好好说说“家兄”之事,可别又偏了题了。”谢檀奚落。
家兄二字明显加重了语气,看来是听出来昨夜的试探了。嘶,季殊合暗自摇头,可真机敏。
“自然。”季殊合折扇颔首。随即他望向红芍方向:“可否请殿下先屏退身后伺候的女使?在下要说的事实在是万分紧要,容不得第三人听到。”
谢檀皱眉未答,红芍却是忍不住俯耳低声:“公主,不可!为了您的声誉!”
说完还紧锁着眉头扫视了他一眼,满眼都是不信任的模样。
季殊合汗颜,自己如今的名声已经差到如此地步了吗?
他打着哈哈圆场:“无妨,若是不信任的话,这位姑娘可守在门口,倘若发生了任何事,可第一时间冲进来。”
红芍犹豫间没有回答,谢檀替她做了回复。
“红芍,你同季公子的小厮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唤你进来。”
“对,怀信你也跟红芍姑娘一起出去。”季殊合附和道。
红芍望向季殊合,不情不愿地跟着怀信缓步后退。“吱呀”一声,木门被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