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的刀本已举在半空,听见陈洛军的话,眼底涌起未明的情绪。他沉默了半晌,忽然紧闭起双眼,双手和唇角都在颤动,刀却直直没有落下。
“你的目的是用陈洛军的命离间所有人,那我动手也一样。”王九冷着脸打破了沉默,他疾身冲上前抢过狄秋手里的刀,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朝着陈洛军大力挥下。
呼喊声伴随着拳风吟啸,王九被突然冲出的龙卷风一拳击倒在地,蛙仔这才注意到龙卷风早就在旁边做足了准备,无论谁动手都要阻止惨剧发生。
蛙仔还未来得及上前扶起王九,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脸上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带着凛然的杀意想要继续向前。
“九哥!阿嫂在西贡码头!一台黄色的塔吊!”a仔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他满头是汗地拖着一个大老板的亲信冲到王九身边,“他什么都说了!我们快走!”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场面瞬间乱作一团,狄秋什么都不顾地往外飞奔,信一、四仔和十二少冲上前护住陈洛军,龙卷风向着大老板的方向疾速而去,想要控制住他。而大老板瞬间暴怒,大骂一声“叛徒”并将右手边的长刀冲着a仔和那位亲信全力一扔。虽然下一秒他就会龙卷风拍翻在地,但长刀已扔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
不好!蛙仔心中大喊!a仔和那位亲信身高差不多,这长刀直接朝着两人的脖颈横向而去,是致命的攻击。
下一秒,a仔和亲信几乎腿软地瘫在地上,蛙仔赶紧上前搀扶。王九闪身挡在二人跟前,就在长刀即将触及他胸膛的前一刻,他右手轻扬,五指微张,将长刀稳稳收入他掌心。
也许是时间太快来不及运功,又或许是大老板使出的内力过于强大,王九将长刀丢落在地时,鲜血也沿着指缝滴落。
“九哥!没事吧!”包括蛙仔在内的马仔们很少见到王九流血,此刻都紧张地呼喊起来。
“你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背叛吗?”王九远远地看着大老板,无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眸中难得的没有半点戾气,只有失望和怜悯。言罢,转身往外冲去。
蛙仔招呼着所有兄弟一起离开,然后紧随在后,却在走了几步以后,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他环顾四周,所有暴力堂的马仔们都已经撤离,就连大老板的几个亲信也跟在了人群里。而大老板此刻坐在角落,勉强直起身子,靠在墙壁上急促地呼吸着,嘴里大口地吐着血。他用衣袖擦拭,整只袖子都染成绯红色,却依然擦不尽嘴角的血痕。龙卷风站在一旁守着,担心大老板再作什么妖。
蛙仔知道,他不能再掀起什么风波了。大老板面带惊慌地擦拭着鲜血的样子,让蛙仔觉得有些眼熟。几年前他偷渡来香港,找不到工作,每天躲躲藏藏,差点饿死在街头。最后饿得眼冒金星的他找准了一个胖老头下手,抢过了他的猪排饭,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被他的手下们打得头破血流。
血把地上的米饭染成了红色,眼泪流进嘴角里,让猪排饭吃起来特别咸。蛙仔害怕地搂着受伤的自己,缩在角落的时候仍在努力咽着嘴里的米饭。他当时想,就算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可他没有死成,那个胖老头笑着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以后饭管饱。蛙仔以为遇到了恩人,很多年后他才逐渐明白,大老板施舍他的,不过与怜悯一条狗无异。
大老板大声咒骂他们是一群养不熟的狗,却好像忘了,他们本来就是人。
万物生(下)
阿暮梦见自己冻毙于一场大雪,她僵硬着四肢蜷缩在雪地里,只剩双眼睁开,四周白茫茫一片,渺无人烟,眼见鹅毛大雪将自己覆盖。
随着受冻导致的一个喷嚏,阿暮总算苏醒了过来,她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强迫自己立刻清醒过来观察环境。然后在心里痛骂了大老板的全家。
这能不冷吗?大冬天的给她关在铁笼子里,吊在几十米高的塔吊上,海风呼呼吹着,是个人都得感冒!
大老板大清早出现在她病房的时候,阿暮就知道不妙,重伤未愈的自己战斗力恐怕还不如燕芬。她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乖乖跟着上了车,手里死死捏着银针,打算找准机会下手,只是终究也没几分把握。然而大老板全程一言不发,只是死盯着她,反而看得阿暮心里发毛。
车一口气开到西贡海边,马仔们小心翼翼地请阿暮下去,阿暮这才发现眼前是一个大铁笼子,一旁还有一台明黄色地塔吊机。
“上一个把我关笼子里的人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吧?”阿暮跟随着马仔们的指引走到笼子前,然后停下脚步回过身,试图恐吓一下大老板,同时找准最后的机会。
“警察发现的时候已经活活饿死了,真吓人啊,我可经不起这种死法。”大老板的眼睛本来就小,此刻微眯起来,更显阴毒。
“你就那么怕吗?”阿暮也半睨起眸子,双指暗自用力,银针蓄势待发。她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料到这么突然。大老板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实在够聪明,自她回来那天就知道他已拿捏不住王九,早就在想招儿了。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帮派里除了王九,哪有一个可堪大任的?若是将王九赶走,只怕帮派基业不保。可就这样每天等着随时会到来的背叛,对大老板无疑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其实他有退路的,阿暮想,只是他绝对不会选择那条路。否则,他与王九之间也不至于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