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个说法,哪还能劳你破费!”
这边刚化干戈为玉帛,那一头已鼓声擂动。
明艳的花火照亮了整个湖面,是宴席即将开始。
嵇昊翊本想借机和嵇星阑一齐前往,却被蒙煜晴抢先一把扯住了腰带。
嵇星阑看在眼里没追究,自顾自领着仆从也随着大流朝堂前走去。
琼华台整个由两面帷幔一分为二,里头是皇室近臣宴饮之所,外头是家眷孝廉用餐之地。再往外,出了琼华台雕花的大门,露天的汉白玉广场上才是仆从侍婢得以站脚安歇的地方。
不过此刻,仍未开席,这偌大的广场,俨然成了权贵们的社交场所。随处可见三两人群凑在一起谈笑正酣。
有的是攀关系谋个出路,有的是扯亲戚挣个前程,也有的——抬手一挥打了笑脸人。
元小萌真真儿是头一次见到被抽了一耳光,还能觍着脸凑上另一边的人。
“这巴掌抽的妙啊!力道柔,后劲强!”
章仇蛮故作回味一番,立刻又堆上笑脸,往嵇星阑身边挪了几步,“公主,这次无意踩脏您的裙摆是我的过错,您这一巴掌我受着。可您上次交代的事我已经办的妥帖,总得赏我些什么。”
嵇星阑仔细回想确有这么回事,只是看着章仇蛮做作的表情,忍不住嫌弃地往后躲了几步:“赏你什么?”
“赏我个驸马做做?”
嵇星阑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道:又来了。
这章仇家的野小子缠了自己好几年,年年求亲年年被拒。就在去年,终于收敛,不提提亲的事了,只是发了张榜贴在府外,立誓除了她,谁都不娶了。
谁稀罕?嵇星阑逃避地缩了缩脑袋,遥遥看见了章仇阎,立马偷偷支了梦然去。
章仇蛮却不知自家哥哥正气势汹汹地赶来,还在闭着眼吹嵇星阑的彩虹屁。
这是求偶的原始冲动,元小萌在心里默默替他挽尊,并不想承认一表人才的章仇蛮舔狗的本质。但下一秒,他的所有注意力,便从章仇蛮夸张的辞藻全部转移到了章仇阎身上。
元小萌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仇阎。
但事实就是,他第一眼看去,脑海里着实便只浮现出一个词——“阎罗”!
他面相极为冷峻,此刻黑着一张脸,更是骇人。但比这张脸更有压迫力的,是他壮硕非常的身材。整个人如山一般压在眼前,碗大的拳头,一拳下去恐怕老虎都能打死。
在元小萌的认知里,不吃上几百斤蛋白粉,练不出他这样,如神祇一般的身材。
章仇阎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单手将百来斤的章仇蛮整个人提了起来,朝着公主微微颔首,在元小萌惊愕的目光中走远了……
号角吹响,催促着入场的脚步。
梦然得入内近身伺候公主,便于阶前与元小萌作别。临入内,她偷偷塞了几颗金瓜子给元小萌。如今虽已春暖,但夜里久在空旷处却难免受风,拿这点心意去找往来的内侍讨些热酒是这特殊日子里主人也默许的规则。
元小萌谢了梦然,观望着二人的身影渐渐淹没在朦胧灯火的欢腾里,总觉得那是和自己十分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他望着宫外的方向,那里也被灯火映照橙红。
世俗的欢乐总是轻易感染人的情绪。身边有三两仆从席地而坐,掏出自带的骰子,逗乐打趣起来;有年轻的小厮怯红了脸,娓娓说起心仪的邻家姑娘,引得大家起哄;元小萌也微微眯起眼,终于可以在月色下放松片刻。
“快点!本公子迟了,你们都得掉脑袋!”一声训斥打破了难得的惬意。
似是有官家子弟来的迟了,正一边冲着引路的内侍发火,一边火急火燎地朝着琼华台奔跑。
元小萌只是看了眼热闹,哪知道恰好和这位公子对上了视线。
“巧了啊!”那公子眼睛一亮,似乎突然不急着入场了,脚步一转,调转方向径直朝元小萌走来。
元小萌觉得他的声音有半分熟悉,可仔细搜索他的身影,却又十分模糊。
那公子站定,朝着元小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烟牙:“元小萌,好久不见啊!”
长宁公子
身着锦衣的公子呵退了内侍,踏着台阶一步一步登了上来。
夜空中突然升腾的烟火将他刻意扯开的笑脸摇晃在绮丽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虽然原身的记忆早已不可追寻,但游离的不适感还是提醒着元小萌——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
“你如今,还跟着靖王?”离元小萌还有几阶,他终于站住了脚,揣着手,一条腿没骨头一样撇在一边,站个没形。
高度的落差让元小萌得以与他水平相视。不得不说,这感觉对于已经习惯了仰视别人的他而言十分奇妙。
可这样的视角,也将对方这张平平无奇,又略显猥琐的脸看的过于清楚。以至于面对他不怀好意的提问,元小萌生理性地选择了逃避。
看元小萌并不搭理他,他眼里划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他又咧开嘴,撩开额前略微油腻的发线,探出半个身子,指了指自己右眉骨上头的疤痕,埋怨道:“你自己看看,给我脑袋砸的!都留疤了!”
看着离眼睛只隔了几寸的疤,元小萌恍然大悟:哦,这人是封三公子。同时也清楚的意识到原身当时是真的急了眼。否则以他这个小身板,鸡都提不起来,何谈伤了封三。
“给您赔不是,封三公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虽然是原身伤了人,但伤者找他理论,他心里总过意不去,立马赔着笑拱了拱手。只希望这位大爷快些入席,不要再与他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