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承志说完后,他身后一名披着大斗篷的男子便踏步上前,朝着陆樽说道:“本巫施法时,请太子殿下平心静气,专注地看着本巫。”
一些世外高人自认仙家风范,架子总是高些,不将俗世政权看做一回事,所以他对太子说话不带礼数,陆樽也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样子,这令兰承志微微点头,很是受用。
不一会儿,陆樽按巫医所说盘坐在软榻上,巫医将什么法阵、祭礼全都摆出来了,那焚香的小盒子传出的味道很是刺鼻。
眼前的一切令谷凝香的眉头皱到能夹死蚊子,不过她并没有发难,因为她相信陆樽能应付这一切,还没有到她出手的时机。
终于那巫医脱下了斗篷,赤裸的上身刺满了各式鸟虫符咒,胸前挂着一串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下身只穿着用草编成的裙子,手持法器开始跳起舞来。
他的口中吟诵着古怪的祷词,声音忽远忽近,像是由天边而来,又像是在耳边响起,焚香的烟雾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巫医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他忽然蹿到陆樽身前,像在找寻什么般压低了身子,而他口中的咒语也念得越来越急。
旁观的谷凝香慢慢觉得头有点晕,简直都快昏睡过去,一转头看着旁边的小毛子,他已经靠着墙睡到天外天去了。
渐渐的,祈福的祷词停歇,跳得直喘粗气、满头大汗的巫医也停了下来,朝着坐在软榻上已然呆滞的陆樽露出了一记神秘的微笑。
兰承志首先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刻意低声问道:“不知道太子感觉如何?有没有全身舒坦?”
榻上的陆樽依旧呆呆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让谷凝香都有些心急了。
她知道方才巫医的手法是一种精神上的蛊惑,加上熏香的效果,能让中术者听命于他,就是不知道陆樽有没有中招。
陆樽的反应令兰承志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得意。
然而下一个瞬间,陆樽眨了眨眼,眼神如平时清明,打了个呵欠后说道:“本宫的感觉?本宫唯一的感觉就是王叔你带来的巫医舞跳得真难看啊,看得本宫差点就睡着了。”
此话一出,谷凝香差点噗哧笑出来,连忙转过身去,忍耐着不让香肩抖动得太厉害。
兰承志的脸黑了一半,至于巫医的脸原本就是黑的,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瞬间散发出一股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服用了什么宁神清心的丹药?”那名巫医像狗一样,动了动鼻子之后沉声问道。
陆樽笑嘻嘻地回道:“是啊,我家谷太医出品的宁神丹,好像比你跳大神要有用一点喔?”
那巫医哼了一声,突然抖手向陆樽射出什么,陆樽还来不及反应,谷凝香则是倒抽了口气。
原以为巫医就要得逞,可他射出的黑影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声音,接着掉在地上。
原来是一条蜈蚣,却已经变得奄奄一息。
“你身上还有驱虫的药物?”巫医简直要抓狂了。
陆樽仍是一副悠哉的模样,一只手支着下巴靠在椅把上,百无聊赖说道:“是啊,本宫最讨厌蛇虺蚊蚋,所以随身携带着驱虫药,怎么了?”
巫医突然发怒,瞪向谷凝香,“又是你?!”
谷凝香很是无辜,不过神情仍是冷漠,这倒不必演,因为她本身就与巫医一挂非常不对盘。“我怎么知道一个怕虫的会遇到一个全身虫的?给太子殿下驱虫药是我的职责,而巫术那些手段大家都清楚,你对着太子射出毒虫已是大罪,若非心虚何必发怒?”
巫医脸色微沉,因为他没有想过失手的可能,所以出手时没有多加掩饰。
此时他不再辩解,只是向兰承志使了个眼色。
兰承志先发制人地喝道:“谷太医,你救治太子不力在先,又扰乱巫医医治太子在后,究竟有何企图?”
“王爷,下官不认为那是医治,那等蛊惑人心的手段不仅对人有害,甚至被控制利用了都不知道。”谷凝香毫不相让地说着。
陆樽在心里为她拍手,真是难为这个胆小鬼了。
“你瞧不起本巫的手段,本巫更瞧不起你的手段。”巫医冷笑着,抢在兰承志面前说:“明明能用最快的方法医治,你们这些中土庸医却喜欢慢慢来,顾忌东顾忌西,不知有多少病人被你们耽误了。”
“难道被你的毒虫咬了,身体就会好了?”谷凝香也冷冷地嘲讽回去,“只怕当下命就去了半条吧?”
这已然是病理之争了,两个流派的人真要论起医术来,三天三夜都吵不出一个结果。
兰承志这回带巫医来,原就是对太子有所图谋,如今中间夹了个谷凝香,他的事显然不可能办成,想来要先除去这个碍事的太医,其后之事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都别争了。”兰承志隐晦地与巫医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朗声道:“既然谁也不服谁,那么就来一次医斗吧。”
“医斗?怎么斗?”陆樽来了兴趣。
兰承志娓娓说道:“方法很简单,选出一名重病病患,由巫医与谷太医两人分别提出医治之方,以其能治愈的程度做为评断,以皇家之名邀来医术大家,加上文武百官,甚至是普罗百姓为证,输的人就退出医治太子的行列。”
这等于是兰承志替巫医向谷凝香提出挑战。
陆樽看向谷凝香,并不想影响她的决定。
想不到她抬起了俏脸,却坚决地说了一声,“不!”
陆樽差点从软榻上掉下来,在心里苦笑着忖道:姑奶奶你这么自信地顶撞平南王,最后真要拿出真材实料你却怕了?这叫我怎么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