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微微蹙眉,接道:“几乎没有九尾。”
“是,不能说她们完全不认识彼此,但至少对于立夏而言,九尾在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可有可无。”
那九尾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杀那么多人、囚困那么多生魂?要知因果之轮压在她身上,一不留神就是魂魄具灭的下场
等等。
洛肴眸色转暗,问沈珺道:“你先前在幻境中所说,囚困生魂的后果是什么?”
“运主虚空,命主实相,所困之人余生因果皆压在施术者身上,其命魄会难以承载,魂飞魄散不过仅待时机。”
“可若是施术者没有魂魄呢?”
“死亡,因果皆消,反之亦然。”沈珺原本就血色浅淡的唇又苍白几分,“因果皆消弥,也便是要离世了,如施术者没有魂魄,就不会亡于因果之轮,反而会因为她身上因果未尽”
一直苟活,几近长生。
洛肴读出他语音的空白。
九尾有一句话说得无误,天道是吝啬的,世间没有“长生”。
尘寰之中的阴阳两极,依照一定的平衡规律运转,生人是魂魄转世而来,而魂魄又是生人故去而来,两者循环往复,自有平衡,才能维持万物生生不息。
此岸必然是残缺的,否则彼岸就要崩塌。如若有人觊觎长生而破坏了这个平衡,阴阳两极则会产生动荡的浩劫。
洛肴的思绪百转千回,沈珺也是窥一斑而知全豹的聪明人,稍加思量便可知自己被九尾摆了一道。
既然九尾和立夏毫无渊源,她所作所为也断然不是所谓复仇这般简单,或许屠听风寨满门皆是幌子,只不过想要掩盖自己困生魂夺因果的真实目的罢了。
真是好大一盘棋。沈珺心中冷笑,又想九尾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道行之深,当真防不胜防。
“只怕为我放生魂是假,她想得到立夏的魂魄是别有居心。”
洛肴朝古井瞟了眼,“维系听风寨幻境是立夏的一缕怨魄,维系镇子幻境是立夏的尸骸,她想借我们之手获得立夏魂魄,大概率也是为了使那窃取因果的幻境更加巩固。”
语毕,他听见沈珺一声呼吸末了散为叹息:“可地府终究是要去的。”
如若能替立夏寻回困在幻境中的怨魄,让她早日渡入轮回也好。
“与九尾交手时,她修为确是近乎油尽灯枯。”沈珺细细回想,“再者,那两重幻境的些许异样有待商榷,百年前不周山为何不顾匪患也是莫名。”
洛肴颔首应道:“或许我们可从立夏口中得知一二。”
幽冥
如道书《云笈七签》云:“夫人有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名幽精。”此外有七魄,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人故去后因果皆散,魂魄离尸,三魂七魄全者通鬼域门入地府,渡六道轮回,魂魄有损者奈何桥拒之,徘徊阴阳交界道,称其为“鬼”。
“话本常谈忘川水淌若流光,幽冥之花蓊蔚洇润,摇曳生嫣。”洛肴突然贴近景宁耳畔,刻意压低嗓音:“还说百鬼夜行,阴相诡谲。”
景宁喉结滚动,干巴巴道:“好、真好”
洛肴装模作样地叹气,“总归是有死状凄惨的人,化为鬼后也怨气横生,逮着个生人就要宣泄自身的怨恨,那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珠子歪到肩上的断脖子保不齐你回头一望,他就正趴在你背后”
景宁紧紧把镜明抱在怀中,感觉后背有风拂过,阴森森的。
景昱搭上景宁肩膀,无奈道:“洛公子,莫要再吓景宁了。”
洛肴眨眨眼,斑驳余晖潲落在瞳孔中显出寥若星辰的无辜,“你吓着了?”
“没有没有。”景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却是一刻也不敢松开镜明。
洛肴歪歪斜斜地往巨石上一倚,颇觉得等待月升的时间索然无味,白飘飘仙君正指导景祁剑道,方开始他懒得掀眼皮,可那袭长衫却总萦绕不去,他的心绪稍不坚定就被勾着跑,一场剑道无意中竟看全了八分。
却月观剑道名唤冰镜,意境冷冽,一招十二式,全道共九招,皆以月相命名,依次为朔月、峨眉、上弦、渐盈凸、望月、渐亏凸、下弦、残月和晦月,以变幻莫测著称。
九招一轮,冷风飒然,攻防具备,灵息随心法贯通经脉,映雪随剑招来去无方,如浮光掠影又若葭月飞雪,抹、点、截、刺、撩、拦,无不灵妙。
剑意凌霄排空而上,激得树冠枝叶狂舞,而剑刃却直指一处,唯闻长啸驰空。
剑意狂而不乱,刚内带柔,密中有疏,乍眼望磅礴浩茫,万叶震颤似要顷刻脱枝缠身,却实蕴巧劲,最终落入映雪剑上之叶,唯剑刃所指尔。
洛肴支着下颌若有所思,朝看得专注的景昱景宁二人呼了声哨:“你们怎的不比划比划?”
景昱难得语噎,干咳一声:“有景祁在前我还是不献丑了。”
“我剑道不好嘛。”景宁对自己的不学无术振振有词,他一手拍拍景昱,一手遥指景祁:“景昱是经法考核的榜首,景祁蝉联多年剑道考核的第一名,我才不和他们比试呢。”
洛肴唇角一翘,摆出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子曰三人行”
景昱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憋着笑接道:“必有拖油瓶。”
气得景宁大骂景昱笑面虎,说他的心切开都是黑的。
骂骂咧咧半晌,他的脑回路不知怎么拐到了却月观休沐假太少,又不知怎么扯到了沧州的火烧,拉着洛肴和景昱竟从日落絮叨到了月升,洛肴起初还嗯两声,后来寻理由遁逃,跃上树顶小憩,景宁的声音还模模糊糊地打着旋儿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