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了潮热的雨落下的声音,霹雳啪嗒敲打着教堂的窗户,那声音富有节奏,像是一场天然的乐曲。
“……你的课题想好了吗?”一张脸凑到我面前,同学院的华裔,因此辨识度很高,我知道他叫张恒。
“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无聊,你猜他们哪一方会胜出。”张恒扭过去又看一眼,随之看向我,朝我露出友好的笑容。
“上一次是保守派胜出……这次应该是激进派吧。”我说。总是这样,任何时期,为了维持平衡,两股势力永远会相得益彰,不会有哪一方一直胜出。
“啊……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张恒说,“那意味着很快又要打仗了,据说在核辐射区域出现了核磁爆,我的课题想要做一个关于核磁爆的研究。”
“你是叫……林问柳,对吧?”
“你好,我叫张恒。”他朝我伸出手。
人在发表主张时,如果连接着某一类人的利益,他会情不自禁地陷入某种崇高里,如同自己已经承载了某样使命,这种人被人们称之为领袖。
激进派大多军区出身,他们出身在战场上,斗争是他们的使命,如果某一天战争消失,意味着他们没必要存在,他们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我从教堂出来,外面还在下雨,还好我带伞了,张恒没有带,他在我身边,用文件夹遮住了脑袋上的一片,雨水打湿了他的袖子。
“……我先回去了,我们改天再见。”张恒说完,沿着雨幕身影消失。
我在等待的空档,注意到了一群从城外运送来的人。由军区负责将一批感染核辐射的人群送回来。因为资源简陋,他们全身都用纱布缠绕,有专家说避光可以避免辐射扩散。
受到辐射的侵蚀,他们体内的dna序列会消散重组,首先是皮肤溃烂,因此他们大多纱布都透出红色隐约的血迹。
其次是免疫功能的缺失,白细胞会消失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九十五,体内的白细胞无法对抗病毒,如果没有及时输血,很有可能会立即死去。
不间隔的输血的话,即便白细胞能够恢复,他们的皮肤很快会溃烂消失,需要用人造皮来填补。他们的生命最长能够维持一个月,短的话只需要一个星期。
我看到了许多被白色纱布包裹的人。他们大部分躺在担架上,有些仍然有行动能力,由于已经遇见了自己的未来,他们低着头往前走,脖颈前倾,看上去麻木而绝望,没有任何生机。
他们正好路过教堂之下,我遇见了他们,我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回去之后却反复在我脑海里涌现。
为此,我提出了基于核辐射分子的扩散进行反位置与动量的运算,这项实验如果成功,那么能够解决辐射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我在连绵的雨季发表了我的观点,向上级申请的课题,由于本身提出的观点对于现有物理体系是不可能实践的,因此颇遭非议。
其他人的看法我并不在意,这项课题后来被我放弃了……没有其他的原因,在激进派的领导下,再次爆发了战争。
由于战争运用了核武器,使我们原本可利用的土地资源进一步收缩,整个人类社会陷入战后低迷时代。
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只要无休止的战争还存在一天,那么……会不断地产生问题,核磁爆就是最好的展现。
我们回馈给这片土地巨大的伤害,很快这份回馈将奉还给我们。这片土地被侵蚀诞生出了一系列的怪物,那些怪物在空气中混合成人类力道千百倍的混沌乌云,时刻带走人类的生命。
………
“阿尔敏,你最喜欢的是哪一款游戏。”我问道。
阿尔敏沉迷终端上的游戏,任何时代都不缺乏娱乐设施,虚拟世界是人类沉寂心灵的另一处避难所。
“……”阿尔敏坐在我身旁的位子上,他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空隙的时间看向我,“你在跟我说话吗。”
“嗯,不然还有谁……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事实上,我和阿尔敏只负责上午的工作,下午基本没什么我们能做的,偶尔晚上会出海去收渔网。
提起终端上的游戏,他来了一些兴致,纯质的双眼抬起来,“没有最喜欢的……每一年都会新出游戏,大部分都挺喜欢……我现在玩的这部是战前出的游戏,由于游戏公司已经倒闭了,数据一直无法更新。”
“名字叫0号星球,这是一款单机游戏,每个人都能分到一颗星球,自己去建设去模拟经营……由玩家扮演高位纬度的操控者。”
“我在前几年似乎见过他们的宣传。”他的话令我想起来一部分。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很早以前就开始玩了……它的自由度很高,因此而闻名,大概是八年前……我从我哥的终端上买下来的,花了我哥五千布朗。”阿尔敏说着,他看向我,大概平常我们交流并不多,他一下子跟我讲这么多,令他有点不自在。
他很快舍弃了那份不自在,把终端上的屏幕递给我看,几年前的数据,做的非常完整真实,这里是阿尔敏建造的一片基地,几乎能够完美的模拟现实。
“很美。”我忍不住道。
完整高大的建筑物,每一片城市都完好无损的交织灯火,从高空往下俯视,层层叠叠如同落下了一条银河。
“嗯,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修复它的数据。”阿尔敏似乎只是很平常的说一句。
我在他身边翻找我曾经留下来的实验记录,我的每一份思绪,每一份感悟,曾经都被我整理收集起来。我猜他说的修复数据……应该类似于他想做的事情,梦想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