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忙收敛神色,朝她拱手一礼:“多谢祁姑娘赠剑。宁和如今身无长物,实在惭愧。日后若有所得,必将报之。”
“不必,我不缺什么。”祁熹追说,“你与我同去夺那玲珑宝珠,这剑就是你应得的。”
一晃月余,距离青云山关闭,已然只剩八日。而这最后的第七日,就是那登仙梯之门出现之时。
日头已升至中天,正阳烈烈,宁和曲着腿坐在山坡上一处树荫下,手里拿着水囊,眯着眼睛遥望着远处。
山风拂面,带走几分暑气,吹得人心头舒适。
祁熹追坐在她旁边,倚着树干,双手枕在脑后,两条长腿胡乱地伸着,有一条还搭到了宁和脚边。她也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阳光透过树梢星星点点地撒在她的红衣上,瞧着莫名有些像只打着盹的斑斓大虎。
过了会儿,听祁熹追懒洋洋地道:“明日,你就要去爬那登仙梯了?”
相处了这一月下来,宁和早已与她熟悉,闻言温和一笑,点了点头道:“是。我今晚就去等着。明早一开,就进去试试。”
祁熹追将眼皮掀开一线,说:“去那么早做什么?登仙梯辰时方开,你只管在院中等着,到时我来捎你过去就是。”
宁和知道她的脾性,听了也不多做推辞,只道了声谢道:“也好,那便麻烦你了。”
祁熹追便又把眼睛眯回去了,浑不在意地道:“说这些做什么。”
两人便不再说话,又吹了有半刻钟的风,宁和脖颈动了动,仰头看了眼高空上的红日,然后直起背脊,收拢双腿打起坐来。
祁熹追半睁双目瞥过来一眼,道了句:“你倒勤快。”
又说:“不错,比周琛书强些。”
这是二人相识以来,宁和第二回听她提起周琛书。因着越相处,越觉她性格爽利,为人更是直来直去,实在不像耽于情爱的模样。宁和心头疑问已翻来覆去好些日了,此刻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熹追……你可怨那周、周琛书?”
宁和如今心中是越发觉得周兄他在这方面实在是不智,前有菀娘,后又有熹追,都是一等一的好姑娘,能遇得到一位已经是天公垂怜,他却怎就不知珍惜呢。
而祁熹追听闻此言,先是一脸莫名:“我怨他作甚?”
她摇头道:“他那枚青云令本就是他自己得来的,不愿为门中去取珠,也无可厚非。他既不愿去,我一人也去得。”
宁和愣了一下,才有些尴尬地道:“我非是说的这个,我是说……你二人的,呃……道侣之事,他与沈媞微……”
祁熹追面色一变,脸上生出几分怒气:“休与我提那沈媞微!”
宁和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熹追何怒?”
她转过身来,凝望着祁熹追的双目,疑惑道:“沈姑娘再如何,你也都已刺她一剑。而周琛书,你却不说不怨他,又是为何?”
宁和这双眼睛生来澄澈干净,像汪清澈见底的水,旁人与她对视,就如临湖照影般,总能觉出几分自惭形秽。
片刻后,祁熹追面上露出几分不自在,别开了视线,过了会儿,才硬邦邦地道:“沈媞微此人,心术不正,往日便与我多有龃龉。我知她为人手段狠辣,诡计多端,更知那日她绝无可能有孕,周师弟想必也是受她蒙骗,我当时见她于堂上惺惺作态,损我脸面,怒上心头,索性便刺她一剑了事!”
宁和说:“原来熹追从前便与那沈媞微认识?”
“我可不认识她。”祁熹追冷哼一声,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咬牙切齿,忽地抬手抓剑,“哐啷”一声将不远处一块大石劈了个粉碎。
宁和吓了一跳,默默在旁不敢作声。
良久,才听得祁熹追再开了口,说道:“至于周师弟,他于我本就无甚情爱之心。至于那道侣之说,也是师门安排。他要毁约,自有师门罚他,我怪他作甚?只是——”
祁熹追看了宁和一眼,“我只予你说,你不许告诉别人。”
宁和自是连连点头。
祁熹追这才道:“只是原本我觉得周师弟生得英俊,性子也不错,天赋也好,也算可堪配我。我父也甚是满意。如今,却不知上哪还能再找一个相差不离的回去,过些时日我母又要催促起来,唉!难也,难也。”
她难得唉声叹气起来,脸上露出了点苦闷之色:“我为何是个女子。”
说完,她忽然瞅了瞅宁和,来了句:“可惜,你若是男子,我便也不必发愁了。可惜!”
宁和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坐立难安,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回过头重新入定起来。
第二日,卯时才刚过,宁和收拾妥当出门一看,祁熹追已在墙头坐着了。一边吃着她最喜爱的梅子烤鸡,一边仰头望着天边还未淡去的一抹淡淡月影。
宁和忙走过去:“熹追今日可早。”
“早什么?剑都已经练过一轮了。”祁熹追道,懒洋洋地冲她挥了下手中纸包:“吃么?”
宁和摆摆手:“多谢,我已用过了。”
祁熹追听了,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鸡囫囵塞嘴里,起身道:“那就走罢。”
登仙梯所在虽也在青云山山脚,但却不是在这一方向,需要包着山体转上一段。这主峰甚大,从此处过去少说也得数十里路程,若不是祁熹追来接,凭宁和自己,需得前日便出发赶去。
这回载宁和,祁熹追用的是她的那柄宽剑。那剑刃本就很宽,御空时又更放大几分,宁和上去之后甚至可以原地横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