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祁熹追走过一趟,应是已知会有此刻情形。就见她游在前头,忽然将自己给“点亮”了。
淡红的火风在水波中轻轻地浮动,祁熹追整个人此刻如同一轮坠入水下的太阳,将她周身方寸之地尽皆照亮。亮光中她黑色的长发与黑色的长袍四散而舞,配上浸泡得雪一样苍白的肌肤,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但宁和明显能觉察出,那火风从一出来便在不断地微微颤抖着。不用想也当知道,在水中运转火力,是何等艰难之事。且这火光一亮起,周围的蛇爪草顿时受到吸引,纷纷狂舞着朝祁熹追卷去,几乎将她包裹成一团巨大的绿茧。
宁和心中焦急,几剑斩开身旁的蛇草,朝祁熹追靠过去。
随即,她忽地感觉到经脉中的灵气似乎骤然加速了流转,损失极快,内府中的金丹也不得不随之跟着滴溜溜转动起来,方能补足消耗。
宁和只稍一愣,便明白过来,大约因得熹追强行放出火风,灵气引来了更多的噬灵藻,吞噬速度便也加快了。
须得快快离开此处!
前方,被蛇爪草包裹中的祁熹追也加快了下潜速度,想来也清楚此理。
可随着水深愈深,周身那如影随形的束缚与压迫之感便愈强。宁和渐渐觉得浑身皮肉都开始有些隐隐作痛,胸前受压,维持气息所需的灵气就越发的多。
四周的蛇草也更多,她几乎只能通过将它们斩落的瞬间才能通过缝隙瞥见一星半点祁熹追身上散发的红光。
自己这边都已是左支右绌境地,熹追那边想必更为艰难,而她还要坚持着火风外放。宁和心急如焚,需要光亮,她便想到了自己怀里揣着的扶桑木,深深后悔没在岸上时就想起来将它拿给熹追。而如今她们身在水底,既无法开口出声,自己也没法到她身边去——
等等。
宁和稍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登梯时所学的穿瀑诀。同样是水,同样是需极快而过,而瀑布之重压与这水中之压,似乎也算种殊途同归?
宁和学完那法门,先是过洞、攀爬,后又调息结丹,还未抽出时间来再行参悟练习一二,这便又要再在这危急时刻使出来。
宁和不由露出几分苦笑。
打定主意,宁和便即刻凝气入手,寒水剑横于身前,一剑阴剑凌厉挥出!
结丹之后,她再使从前的阴阳剑式,便不用心剑,也能斩出携有极寒之霜的阴剑了。
极阴冷剑风的剑风从寒水剑锃亮的剑锋刮出,所过之处,连同这漆黑的湖水,都结出了一片片苍白的细细冰花。
她内府中所剩灵气本就不多了,这一剑更是一下耗空一大截。但效用是立竿见影的,剑锋一过,顿时便将面前大片的蛇爪草清理了一空。
宁和趁机双腿一蹬向前猛地一蹿,回忆着穿瀑诀概要,脚下随之运转,朝着祁熹追方向直冲而去。
她们二人原本隔了大约有十来丈距离,宁和冲过去,一路先将包围在外的蛇爪草斩开,进去看见一身绿松鹤纹黑袍、正拎着双剑搅动如漩的祁熹追,忙一边挥剑一边朝她靠拢过去。
祁熹追察觉动静,抽空回头一看,见了宁和,目中划过些许亮光,也朝她靠来。
二人很快呈并肩背靠之势,一人剑扫一方,两相配合之下,也很快将此处蛇爪草斩得一空。
时机稍纵即逝,宁和也来不及想什么法子做何解释,只回身将祁熹追拦腰一揽,便运起穿瀑诀向着下方掠去。
此诀百丈高瀑亦能穿,岂是凡品?
不过一息间,宁和就往下蹿出了数丈之远。
她发觉自己结丹以后再用此诀,一下得心应手许多,即使带了个人,似乎也无甚影响,心头不由一喜。忙连着又运起一回,就这么带着祁熹追飞速了沉下去。
运起穿瀑诀将下潜速度变得极快的同时,宁和体内的灵气也在飞速消耗。水越深,水中黑漆漆漂浮的噬灵藻越多,蛇爪草更是铺天盖地。宁和已经顾不上去管,全靠怀中的祁熹追拿剑左右清扫着。
但祁熹追被她揽着腰,动作起来只能顾得上她自己这一边,宁和那方被宁和自己挡住,即便用长剑也仅扫得到半边。
宁和瞧着并无异样,但祁熹追回眸间分明从肩头身上浮动的光焰里看到了水中夹杂着的丝缕暗红的血。
祁熹追面色冷沉。她是火属修士,在这深水中自然被压制得厉害。但祁熹追年纪轻轻便能将烈火剑君之名遍传修界、于末辈修士之中几无敌手,凭的便是她结丹时所悟出的一套烈火剑式。
她为了悟这剑,只身去闯炽炎谷,几乎落得个濒死下场,连带着几年后的青运盛会也都一并错过。
然而天道有常,总不会负人辛苦。祁熹追的这套烈火剑式之强,被门中掌门与各大长老联合评价过,曰当世无双。
祁熹追随着宁和不断下沉,觉出距离应当已经是极近了,眸中冷厉之色一闪,在宁和功法运转刚歇的空当,反手将她背脊按住,往前用力一推!
祁熹追这一下丝毫也未留力,宁和被这力道推得重重下沉,仓促间愕然回头,就见祁熹追浮在上方,双剑高举,周身霎那之间红焰大作,烧得四方水体都扭曲起来。
宁和身上确如祁熹追所想,旁对着她的那半边身体,已经被无数的蛇爪草咬得鲜血淋漓,尤其腿与手臂上,坑坑洼洼几乎已找不到一块好肉。
她被祁熹追推下来,回头望着上方,忽感到自己向前伸出的手中好似摸到了什么坚硬之物,忙两手一齐捉过去,想要撑着借力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