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勇男也不再跟他和气,一幅“我就是讽刺你”的模样。
便见李挽像拿住人把柄似的,狡黠一笑,
“本王确实不懂,诚心请教纪将军,所谓‘战场可怕’,本王可不可以理解为,将军因此要多贪些君恩?毕竟拿命换来的,也算是一种心安理得?”
“‘但求活命,不求荣华’,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些无名小卒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了,不应该来抢大将军的荣华富贵?”
他言辞轻巧,笑得单纯,一派心平气和,只一双乌眸如鹰隼,目光深视,哪怕里了很远也让人一眼生寒。
人群没想到还可以从这个角度解读,一时哗然。
乍一听像是诡辩,仔细一想,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纪将军真是话里有话。站在将军的角度,好像确然是王爷这个意思!
纪勇男没想到李挽狂到这种地步,会当众与自己撕破脸,脸色当即就不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李挽冷笑一声,手中飞出两柄飞镖,扎进仆从抬着的两尊菩萨塑像上。
骤然两声巨响,塑像从眉心炸裂。
碎玉片剥落,才见内里竟是漏空的,里面塞满了钱币,源源不断向下涌,稀里哗啦散在脚边,将仆从的小腿都埋了起来。
纪家转移钱财的行为直接坐实,人群瞬间哗然。
纪勇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而他身边,纪子莹也没好到哪儿去。飞镖穿过她的耳廓,将她的发髻定在白幡上,吓得她一动不动,像丢了魂一样。
人群对面,李挽的威严声音传来,
“‘但求茍活,不求荣华’,所有人都可以说这句话,唯独纪将军不行,你不能拿这句话当借口。
你在一军中是最安全的。是你的麾下,或信任你、或屈服于你的淫威,为你卖命,帮你完成了一场场战役。他们应该得到公平的奖赏。
你有很多机会加官晋爵,可他们没有,他们只有军饷和恩赏。大将军连这点微薄的希望都要掠夺,居然还敢说我夫人造孽,我看,你们才是罪大恶极。”
没想到这句话还能这样理解。
立场不同,心境不同,所思所想自然不同。
而纪勇男,且不论他行迹,从他起心动念、开口叫苦求情时,便已经错了。
人群安静了很久,望向李挽陆蔓两人的无数双眼睛,渐渐褪去敌对冷漠,亮起赞许的目光。
陆蔓比所有人都还要震撼。
李挽就在身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手合握着她,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随着声音震颤,一字一句,像是从胸腔里传出,浑厚威严得不像话。
没想到那个狂傲的凶神,居然也能口若悬河,心中也有大义公正。
耳畔言辞不绝,陆蔓只觉得眼前人眉宇生光,那一刻好像没有了杀意仇恨、不分彼此、共同面对着眼前的敌人。
她受到鼓舞,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脊背,似乎连腰背都不那么痛了。
过了很久,才见纪勇男目露疲态,缓缓开口,
“豫章王殿下好口才,连老夫都为之动容。可惜了,刑部不能依靠一张嘴定案,王爷说得再好,没有证据,恐怕也只能是无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