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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甄香莲不仅知道此人在应天府一案偏向薛家,到了金陵贾府也常听人说他巴结贾政老爷等事,对他算是久闻大名,知道他是个真小人,宁可远之不要得罪的。

她看着甄士隐放下方才喂她的冰碗,起身向贾雨村还礼,请他坐下,知道自己人小言轻,不能轻易改变父亲结交贾雨村的心意。

便撇一撇嘴,装出无知孩童样子说:“爹爹,你有客,我去找娘亲玩耍。”

甄香莲一溜烟从书房跑回后院,在封氏面前背着小手走来走去,心下想着怎样才能让父亲远了贾雨村此人,逗得封氏笑称:“我家乖女做这副大人样子,是思考今晚吃什么还是明早吃什么?”

甄香莲撅起嘴来,钻到母亲怀里揉搓撒娇一番,“娘笑话香莲。”直将衣衫都揉皱了,封氏抱住她喜笑颜开,再次感谢老天赐女,让自己和夫君老有所慰。

甄香莲看到丫鬟娇杏侍立一旁,正掩口笑看主母与姑娘玩闹。她便吩咐道:“娇杏姐姐,你去爹爹书房,看看奇怪客人走了没有。”

娇杏应是,蹲福而去。封氏问她什么客人,甄香莲对母亲连比划带说:“奇怪的、讨厌的人。”

封氏正殷殷教导她,女孩子不能口出恶言,不能这么指摘旁人,甄士隐此时进了门。

甄士隐心中回想着,女儿自端午节后,仿佛一下子长大许多,聪明伶俐更胜从前,对自己和老妻多有体贴之语,前十几日两个无名僧道还夸赞了她的命格,自己很是欣慰。

女儿除了对霍启莫名不喜之外,一向宜人和气,今日见到贾雨村却流露抗拒之意,她当时就坐在自己怀中,小小身体瞬间僵直,自己当然能察觉得到。莫非小孩子家家的眼睛亮,看出贾雨村有什么不妥?

往日他能与贾雨村你来我往交谈半日,今天琢磨着女儿的异样,却是几句话就打发了贾雨村,回到后院来看女儿,正巧听到女儿说他“奇怪、讨厌。”

甄士隐含笑发问:“香莲,为何这么说?可是贾雨村得罪过你?”

甄香莲自然不能将贾雨村今后为官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皱着细细的小眉头,掰着藕节一样的小手指,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他眼里有凶凶的光。香莲不喜欢。”

甄士隐认真思索贾雨村的眼神,虽然想不起来什么,但是将甄香莲的话语记在心里,原来一片想要资助贾雨村的心思便淡了下去。

甄士隐与贾雨村逐渐来往稀疏,贾雨村也知趣,再登门过一两次后便止步甄府了。

甄香莲不记得前一世是什么景况,但是乐于见到现在情景,看父亲有时候隐隐失落,更是努力撒娇,尽力逗甄士隐展颜。

她吃了睡,睡了吃,展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甄士隐在家中设宴,一家三口团团围坐着分食月饼。

甄士隐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玉轮皎洁,清辉柔光,有些诗兴却念不出什么好句子来,便颓然一笑,对着妻女感叹:“可惜辜负今晚美景,我学问不佳,空有兴致不能成句。葫芦庙里的贾雨村是个有才之人,若是他在此处,想来会有妙语佳句罢。”

甄香莲想起前世自己在大观园苦苦学诗的时光,自然明白诗句对于抒发情怀的作用,更加明白父亲此时的怅然若失。

她从母亲怀中跳下来,蹦蹦跳跳几步走到父亲跟前,仰着脸甜甜说道:“爹爹,香莲可以学诗,学好了作诗给爹爹听,好不好?”

封氏在一旁听了,嗔怪说:“小小女孩子家大言不惭,还是针线女红为要,学什么诗。”

甄士隐却眼神发亮,抱起甄香莲,想着自己年岁半百,料想再无子嗣了。仅此一女,便充作男儿教养又有何妨。

他用胡须扎扎甄香莲的小手,逗得女儿咯咯发笑,然后对封氏摆摆手说:“你我仅此一女,便随了她心愿吧,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咱家又不是供不起。”

一家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殊不知隔壁庙中贾雨村对月感叹,自己白白耗费时光,世人不识自己本事,甄老先生原来还算亲和,近来也见疏远,让他莫名其妙。

到头来只有甄家一个小小丫鬟赏识自己这落魄英雄,真是可悲可叹。他冷眼看着庙中为庆贺佳节香客不断,热闹红火,终于下定决心。

第二日八月十六,一大早的,甄香莲便听到隔壁葫芦庙吵吵嚷嚷,扰人安眠。

她昨夜在心中反复回忆前世学诗所得,对于咏月藏了几个好句子,早早被奶娘安顿在床上却是睡得很晚。今早被吵醒,她伸个懒腰,揉揉眼睛,娇声娇气喊道:“奶娘~”

奶娘应声而来,看到姑娘困倦的样子,慈爱地摸摸甄香莲的发顶,将她从床上抱起在怀,轻轻摇晃着想要哄她再睡一阵子。

甄香莲长长打个呵欠,软软靠在奶娘温热怀中,小脑袋搭在奶娘肩膀,糯糯抱怨:“隔壁庙里好吵。”

甄家待下人宽和,奶娘除了照看姑娘之外很有闲暇,因此有空打听街坊邻居的八卦琐事。她也常常将这些当做睡前故事讲给甄香莲听,看甄香莲听得津津有味越发收集得起劲。

此时奶娘便对怀中的甄香莲开始讲述起来:“姑娘可不知道,葫芦庙遭贼了。昨夜圆月,庙里办了庙会,奶娘偷空去看了一眼,哎哟哟,那个热闹,香客捐了不少香油钱,庙里从主持到小沙弥,个个笑得见眉不见眼。但是今日一早,他们发现昨夜没来得及收好的香油钱全都不见了,估摸着有四五十两,因此正在吵嚷找寻。”

甄香莲听得清醒起来,还有人偷庙里的钱财?时人敬佛还来不及呢,还有卖掉家产给寺庙捐钱的,疯狂信仰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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