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知是我吞他,不是他吞我。”
“因为您够狠。”
这句话并不是恭维,甚至说出来都有些不寒而栗。
一个刚刚起步的三流门派,短短半年便跻身江湖刺杀榜前三门之列,连截山月、九幽大小三十二桩生意。这样的人,不会瞻前顾后,要的是俯首称臣,何来被吞食一说。
“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是不是都如你这般通透。”她扔了稻草,打量他的鹤发。
“我才四十来岁!”他错愕出声。
干元八卦掌是极耗费心血的内功,越到精湛层次,越有龙种之相,但他只肯承认自己是个中年人。
“还是个不服老的老头儿。”
他有心争辩,她的脾气喜怒不定,起身掸了掸灰尘,忽然震剑出鞘!三尺剑锋破空而来,他的话被噎回嗓子里,不敢躲,也没余地躲,剑尖最终停在他心口处,留下让人心有余悸的嗡鸣。
她临时收势,收剑入鞘,没有赞许,只有一脸可有可无。
“以后门里对外的生意,你跑。”
她不信任下属,但下属必须对她绝对信任。她可以用剑试人,人却不能有任何躲闪的反应,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便是他的尸体。
她身上戾气极重,尤其那张天然的,没有血色的脸,总让他想起荒山白骨,唳雪残刀。
不速之客
“他是个哑巴吗?”回忆太长,以至于顾念成忘了回答姜染的问题。
张进卿说不哑,“他之前跟我谈生意的时候不这样。”仿佛要走到他跟前把他摇晃出声。
“
顾念成慌忙报上自己的名字,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无论姜梨是何模样,他都下意识地揣着恭敬和小心。
名字不如脸熟悉,姜染送了送下颏,让他们先到一边等着。
生意得一桩一桩的做,人得一个一个认,再大的买卖在她这儿都得讲究先来后到。
蹲在姜染对面的人终于抓住机会说,“您看这事儿到底能不能办,家里都等着消息呢。”
姜染重新看回停尸板,做了几番思考,“能倒是能,就是得现做,大小宽窄都得按它的尺寸来,木料上有什么挑拣吗?”
张进卿之前就好奇这桩生意,张眼看看白布底下的轮廓,长短不像大人,宽窄也不像小孩儿,细看好像还有一对大耳朵?
边上跟来的戴孝仆役见他总盯着“尸体”看,主动解惑道,“这是我们老爷家养的一头龙猪,活着的时候救过我们老太爷的命,有回家里起火,老太爷睡着了,就是它冲进来给拱醒的。前几日,龙猪不幸遭遇意外,被车撞死了,老太爷舍不得吃,就着我们过来问姜掌柜买副薄棺葬了。”
葬猪?张进卿心说,难怪你们找酆记呢,这种活儿正经棺材铺谁接?不过说到龙猪,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张进卿自问是见过市面的公子,獒狗、鷞鸠这类罕货也养过,唯独没见识过龙猪。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边已经把白布掀开了,姜染要量尺寸,张进卿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想着这东西莫不是长着龙一样的角,近身一瞧,“这不就是普通的猪吗?”
“本来就是普通猪啊。”仆役一脸莫名其妙。
“你刚说是龙猪!”张进卿跟他论理。
“是聋猪,聋!”仆役使劲指耳朵,“听不见,不然能让马车轧死吗?!”
仆役神情激动,大约与聋猪也有几分感情,是经管过它的人,张进卿自觉不该在此时与人争锋,憋了半晌说了声。
“节哀。”
一群人在那儿认真商讨怎么葬一头猪,提出这个要求的雇主态度虔诚,接待雇主的姜染也没有半分糊弄。
顾念成一声不响的在那儿看着,说疯吧,看着确实有点不着四六,要说没疯,又不像认得自己,他不敢就此做出判断,正自思忖之间,忽然被人狠拍了一下肩膀。
“老顾!还真是你!”
顾念成被突然出现林令一把拽到了月亮门后。
“我就说看着像他吧,你们赶紧过来瞅瞅!”
月亮门后就是后院,门后五大刺客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在里面站着呢,焦与手里抱着一块薄棺材板,平灵手里拿着把刻刀,各自手里都有点活,一看就是在帮姜梨准备生意。
顾念成“惊魂未定”地看着这几个人,一个是嚣奇门长老,一个是门主亲信,早已认识多年,他过来之前就已做好了面对他们的准备,仍然被他们恍若看猴的围观姿势看得不极其自在。
“你怎么跑过来了,跟谁来的,有人陪你吗?”焦与率先发声,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问题,这话细听又有点不对味儿,好像顾念成是个瞎乱跑的缺德孩子,不好好在家呆着,非要追着大人出来,还让他逮着了。
顾念成这些年一直致力于维护自己老好人的形象,跟五傻的关系虽不算十分亲近,也比旁人更受几分信任。
他念着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我自己来的,门主出事以后我一直在派人寻找她的下落,途径江宿时,刚好看到门主刻在木雕上的两金印,就跟张进卿来了乐安。”
“两金印?门主把印刻在木雕上了?”平灵只听她提过两金,不知道她还将印刻到了木雕上,这印嚣奇门的人都认识,姜梨之前还用它做过召集令,顾念成会寻印而来一点都不稀奇。
“严辞唳知道你来吗?”其忍一针见血,这才是他们最大的顾虑。
嚣奇门共有两名长老,一个是顾念成,一个就是二长老严辞唳,两人看似一长一副,实则严辞唳的实权更多,严辞唳为人强势,爱占上风,经常与姜染针锋相对,每次都是顾念成从中做和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