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佩珍害死了我妈妈,而我打算复仇,我们两个是天生对立的仇敌,难道你还打算感化我、改变我?”
说到这里,姜瑜垂眸笑了,大概是无力再花费精力装了,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着,但却与之前刻意伪装的无辜脆弱完全相反,眼底是浓浓的恨和痛苦。
她皱起眉头,咬牙切齿,“陆之煦,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去死?你……你比我以为的要更加优柔寡断!”
陆之煦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沉默地注视着她,明明他们彼此如同情人一般紧紧相拥,可是他知道姜瑜随时随地都想杀死他。
他低下头,炙热的额头和鼻尖与姜瑜微凉的皮肤用力地抵,眼神危险地眯起,“姜瑜,我不像你,我有底线。”
姜瑜忍不住笑了,只是笑的同时又忍不住哽咽,难看得很,“那又怎么样?你再怎么有底线,我爸妈就能回来吗?”
陆之煦沉默了,对于这个问题,他好像总是理亏,在知道姜瑜这件事情的时候,陆之煦曾经也去调查过沈冬意外身亡的原因,只是结果愈发触目精心,他不敢再继续追查下去。
他不可能站在陆佩珍的对立面,那么,陆之煦只能选择将姜瑜送走,让她永远都不可能离开那里,从而将这个秘密埋藏。
姜瑜确实是受害者,但陆之煦并不后悔,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天性。
而他之所以选择救姜瑜,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优柔寡断’,相反,陆之煦道貌岸然得很,他不愿意手上沾染鲜血,更不愿意沈冬之死被有心人重新暴露在阳光之下,从而伤害陆佩珍,仅此而已。
后面与她抱团取暖更是为了自己能够迅速从失温中缓解过来。
只是,他不得不承认,在一路向西的最开始,陆之煦确实对姜瑜稍稍卸下了防备,从而间接使得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陆之煦打量着神色倔强又不甘的姜瑜,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被那种无比强烈的情感灼伤。
她竟然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为自己的父母复仇。
但记忆里的姜瑜分明并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她是一个静谧沉默的女孩,好像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陆之煦刚初见她时并不知道她家里发生的情况,因为被她以为要自杀从阳台边缘拉下来而用难听的话嘲讽她。
之后知道了,短暂的愧疚之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我行我素。用语言善待他人,并非是陆之煦的性格,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同情与怜悯,好在后来他出国留学,与姜瑜失去了更多的交集。
最近两年,事情时间发生了变化,陆之煦回国的时候发现她渐渐地会笑了。
尤其是对着陆佩珍的时候,嘴角和眼睛弯起,露出小小的酒窝,好像和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天真无忧。
可是这样的天真无忧消失得非常迅速,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可笑的幻觉。
姜瑜发现了沈冬的死有蹊跷,她又变回了曾经的模样。
陆佩珍没有发现,但陆之煦发现了,某个深夜,他无意间窥伺到姜瑜出现在陆佩珍的门外,失魂落魄。
也正是因此,陆之煦从这样的蛛丝马迹里,知晓了姜瑜的计划和他们上一代之间的过往。
面对姜瑜此刻的问题,陆之煦没有办法回答,而是看着她愈发泛红的脸颊和逐渐失神的目光。
姜瑜发烧了。
陆之煦漫长的沉默耗尽了她,体内的免疫系统正在抗争,温度很快上升到连他都觉得烫的地步。
亦或者,姜瑜也没指望从陆之煦的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女孩平静地移开了目光,然后侧着脑袋,轻轻靠在了这个令她感到厌恶的年轻男人宽厚可靠的肩膀之上,连呼吸都好像是在用尽全力。
“但你赢了……陆之煦,我这样……也复不了仇了。”
“爷爷奶奶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我其实不恨他们,但是……”
女孩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下来,呼吸反倒变得悠长,陆之煦其实已经不怎么感到冷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松开姜瑜,只是沉默。
天气稍稍发生了变化,雨夹雪又变成了纯粹的雪,周围尽是荒芜,又无法联络别人,他们没有任何食物,显然在这里每多待一个小时就是在任由生命流逝。
陆之煦稍稍将姜瑜推开,把最后的几根树枝夹在火堆里,然后艰难地将剩下几件衣服套在姜瑜和自己的身上。
他将姜瑜小心地放在火堆旁边,然后起身在仍旧潮湿的行李箱里翻找,勉强找到了之前从她这里没收的瑞士军刀、常用药品、纸巾和一次性水杯之类的东西。
常用药里倒是有退烧药,但是退烧药需要液体送服,更重要的是,没有干净的水,他们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陆之煦知道一些净化水的办法,最简单的就是煮沸消毒,可是他的行李箱里并没有金属容器。其次就是可以利用太阳,防水袋是透明的,有太阳的时候能够通过泥土的蒸发或者植物的蒸腾作用获取水资源。
可是现在仍下着雪,整片天空乌云密布,干净的水源对于他们来说便是一种奢侈了。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好消息,陆之煦在环顾四周之后注意到了不远处有零星两棵果树,几个干瘪的橙色果子恹恹地挂在上面,看着像是橘子一类的水果。
鞋子半干不干,但陆之煦却等不了,他起身朝果树的方向走去,冒着风雪将能够摘到的果子尽数抱起,白色的雪花挂在了他的头发和眉毛上,一边走他还尽可能地打量四周,毕竟他们所处的这个向内凹陷的悬崖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寒冷,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得尽可能地找到遮挡风雪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