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杂在无数的坠落声中,却隐隐夹杂着一道极为模糊不清的呼嚎,但此刻,在这间被废弃的破屋之中,没人在意这件事情。
雨实在是太大了,这样的破屋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骤雨,恍惚间,一滴冰凉的雨水重重坠落,砸在结实紧致的背肌之上。
“滴答——”
在那瞬间,那滴冰雨像是突然将他砸醒,骤然的寒冷浇灭了熊熊燃烧的烈焰,甚至令他如坠冰窟,因此,对于陆之煦而言,这样的疯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陆之煦埋首于姜瑜的颈窝,艰难而又颤抖忍耐着,最后缓缓地后退。
可是姜瑜并不希望他的疯就这么结束,她恨不得陆之煦彻底失去理智,失去判断力,盲目而愚昧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陆之煦是‘仇人之子’,但在某种程度上,他又确实是一个「好人」。
实在是非常可笑。
但濒死的人会不顾一切地抓住任何东西,即便对方是她的仇敌,姜瑜也已经根本没有别的任何选择。
“滴答——”
又是一滴冰凉的雨水,在陆之煦与她的身体交错时滴在了她的眼眶里,姜瑜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勉强从高烧的灼热中恢复了一些清醒。
这个年龄的女孩对于这样的事情无疑是羞涩甚至羞耻的,但姜瑜并不在乎,为了达成她的目的,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于是,姜瑜伸出手将身前的男人紧紧地揽在怀中,缠绕起双腿,空气明明寒凉无比,但两幅身体却滚烫得冒了汗,混杂着滴落的雨水在陆之煦强壮的脊背上滚落,他们又重新碰撞在一起。
“陆之煦,能不能……答应我!”
她歪过头,绯红的脸颊上毫无表情,有的只有无尽的幽深而平静,都好像姜瑜是一个深邃的黑洞,引得陆之煦下坠,永远都看不见尽头。
理智和雨水都没能让陆之煦彻底清醒过来,但偏偏,姜瑜脸上那如同面具的表情做到了。
大概是陆之煦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姜瑜脸上的神情突然难以克制地扭曲起来,她的指尖用力地陷入陆之煦结实的脊背,明明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声音却还是因为情绪的变化而变得尖锐,“你、你究竟还要我怎么做……怎么样你才能答应?!”
她瞪大那双原本柔和漆黑的杏眼,眼眶在瞬间变得无比通红,她的声音嘶吼着,却因为沙哑而又显得那么的无力与苍白,“……还要我怎么做?还要我怎么做!”
姜瑜的泪眼突然决堤,她的胸口因为啜泣而起伏,过去那些总是压抑在最深处的伤心、痛苦与恨意终究是忍耐不住,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对于陆之煦的身体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是在情绪奔溃的此刻,姜瑜却清晰地感受到了无比的恶心,可是姜瑜却别无选择。
蝼蚁何其渺小,他们看似是无比平等的存在,但权势就是一种会令人上瘾的东西,陆之煦从出生起便含着金汤匙,那并非是一种具象的东西,而真实存在的隔阂,即便她和陆之煦的身体不着片缕地贴在一起,但他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姜瑜早就知道了,从她寄人篱下的那一刻开始,就很清楚地知道了。
可是姜瑜从始至终想要的都不多,小的时候她希望爸爸身体健康、妈妈不要那么辛苦,后来她希望能和爸爸两个人好好生活下去,然后姜瑜想要的是能够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姜瑜没有办法复仇,她竭尽所能设计的计划被轻而易举地败露,最后的最后,想要的便是能够换沈冬一个清白。
仅此而已。
但没有人能帮她,即便姜瑜愿意被陆之煦敲骨吸髓,却还是不行。
姜瑜笑了,那笑容夹杂在哭里,难看刺眼得很。
明明此刻整个世界一片昏暗,但陆之煦却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她原本秀气好看的眉头向下撇,鼻头通红,长长的睫毛已经彻底被泪水濡湿。
此刻的他们明明如此亲密,但那双漆黑的双眸看向陆之煦的时候唯有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即便已经是这种时候了,姜瑜也只是想要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明明理智告诉他这就是事实,但酸涩堵住了喉咙,她的手好像握住了陆之煦不断跳动的心脏,越来越紧……越来越……
他突然忍不住笑了,那笑容与姜瑜是如此相似,眼眶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通红。
和姜瑜破碎的家庭相比,陆之煦的那些失落和伤痛就好像泡在蜜罐里。
他们上一辈间的恩怨情仇就好像是一团理不清的线,没人能说得清究竟是谁对谁错,他原本认为自己是站在道义的一方,无论如何,沈冬破坏了陆佩珍的家庭,就算是遭到了报应也是活该。
而被陆家养育长大的姜瑜,竟然要为了自己犯了错的母亲而向恩人复仇。
陆之煦还记得知晓姜瑜计划的自己是多么的愤怒和轻蔑,但现在,如果、如果可以的话……陆之煦希望这一切不如从没发生过。
他直起身,无关情爱与那些最原始的冲动,缓缓地将手臂收紧,然后将姜瑜用力地抱在了怀中。
姜瑜下意识地挣扎,她纤瘦的身体向后仰,抗拒地想要逃离。
“姜瑜,你什么都不用做了。”
直到听到陆之煦用嘶哑的嗓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姜瑜才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抬起头,就这么一脸狼狈地在这样漆黑中看着他。
陆之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吸使得酸涩的胸肺逐渐展开,于是他用那双深情眼看向姜瑜,再度在她的面前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姜瑜,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们会一起逃出这个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