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纾眉梢一挑,萧云湛这是把自己调查得清清楚楚?
“你当知道大理寺少卿姬霖吧。他几年前曾救我一命,而他与谢家小姐感情深厚,我出手救谢家,亦是在帮他。那你呢,为何要救?既然是作为外乡人,你应当没有到和谢家生死相交的地步吧?”
萧云湛神色稍敛。
“谢老将军与我父亲有旧。”
宋今纾了然,“你父亲是……”
“十年前便死了的人。不提也罢。”萧云湛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是十年足以抚平失去至亲的创伤。
宋今纾闻言,便随即露出歉意的神色。怎么自己这么会戳人痛处。
“不好意思。”脸上爬上红晕,是真的在为提起伤心事而愧疚。
“不妨事。”
车内一时间寂静下来。
“你方才在场上所说,可真是你心中所想?”不多时,萧云湛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起来。
宋今纾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那番话是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毕竟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将辛苦毁于一旦,所以自己的用词都十分斟酌。
“自是肺腑之言。父皇多疑,无人不晓。我身为女子,没有理由向父皇求情,只能引导民间舆论以达上听。父皇虽疑心重,但并非不辨是非,此等舆论必然会让他动摇。我倒觉得父皇不一定真有将谢家知罪之意,只是要让人给他一个台阶罢了。我不想谢家成为下一个永安侯府。”
宋今纾只顾着自己说着,没抓住萧云湛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戾。
“永安侯府?”
宋今纾只当他非建邺人士,不知道这桩十年前的惨案。
“我六岁那年,永安侯府便被下令抄家,全府上下无一活口。罪名与谢家并无二致,都是意欲谋反。我偶尔想起此事都唏嘘不已。”宋今纾不咸不淡地给他解释。
“为何?你觉得永安侯府就如今日谢家,是被人诬陷的么?”
“不瞒你说,我确实是这样认为。只是空口无凭,都是我主观臆断罢了。”
“主观臆断?”
宋今纾瞥了萧云湛一眼,他这倒是有些刨根问底的味道了。
“永安侯府的沈将军与谢府的谢将军二人是生死之交,同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父皇还未即位时便给父皇提供了不少助力。我自是不信他们会有谋逆之心。有不同的是,永安侯府是父皇有意打压,谢府倒未必。毕竟谢老将军早已不问朝政,而且早已有意隐退,怎会突然想要谋反?谢氏一族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没有谋逆的理由。”
宋今纾嘴巴有些发干,开始埋怨萧云湛为什么要问这许多。
“世代帝王皆惧功高盖主之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永安侯府实是可惜。诶,你可别告诉别人我说了这些,这是大不敬呢。”要是被父皇知道了,她可不敢想象后果
萧云湛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不作他话,闭上眼睛养神了。
“一别七月,为何你不曾有一封家书回府?就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哪怕一点点?”马车快要到府,宋今纾精神也好了不少,突然想起盘问萧云湛来。
“战事忙碌。”萧云湛仍闭着眼睛。
宋今纾感到一丝恼怒,方才他问了那么多话自己都一五一十回答了,怎么轮到自己四个字就打发了?正好马车已经停下,她有些怨气地起身下车,自顾自进府了。
马车里的萧云湛缓缓睁开眼睛,眼眸里是无尽深渊。
金辰殿内殿内,永和帝坐在龙椅上,目光沉沉看着面前的几位大臣。
为首的便是这一年来青云直上,名声大噪的萧云湛。
“陛下,谢清濂已久不问政事,谢家几子也无法接触到朝政秘要,于大梁朝政必知之甚少。臣已奉命彻查与谢清濂来往密切的官员,均无与谢清濂密谋之嫌。所以臣斗胆为谢清濂求情,还请陛下三思!”一老臣痛心疾首道。
永和帝未开口,只是打量着面前的几人。
自己确实下旨彻查,只是从下旨到今日,堪堪半月时间,萧云湛就带着几人将事情原委查的一清二楚。
倒像是……
“还有吗?”
“陛下。臣已查明,当日所呈书信字迹与谢清濂并无二致不假。但谢清濂乃左撇子,而书信明显是习惯右手用笔之人所写。所以此番实乃诬告。”又一老臣开口道。
这就够了,已经不能再查下去了。
“朕会好好想想,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退下后,永和帝又回想起今日传话太监带来的情报。宋今纾于夺魁宴上一番激昂宣讲,倒是又给自己多了份助力。她不会知道,她这是在帮着谁的。
自己的五女儿,和她是越发像了……
殿外。
“萧驸马。陛下为何不下令彻查幕后主使?此等阴狠宵小,断不能留在朝中啊。”
“不查,是因为陛下早已知晓。我们只是为他找个理由罢了。”萧云湛大步流星地走着,目视前方,根本没有与人交谈的自觉。
“萧驸马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走吧。”
“宋今纾竟有如此本事!要不是她和她那驸马萧云湛,谢家一百多人早已经变成阴间鬼魂了!”李薏坐在桌边,将手中的茶盖狠狠地砸回茶杯上,发出清脆响声。
“母后还请息怒。”
宋璂嘴上说息怒,实际上自己也是十分恼火的,本以为此事已经盖棺定论,谢家必然难逃一死了。可是前几日夺魁宴上宋今纾一番慷慨激昂,百姓们纷纷为谢清濂说话。更可恨的是,刚从边关回来的萧云湛联合几个老臣为谢清濂进言,居然真的让永和帝改变了主意,就这么轻易饶了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