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沉默了几秒,细细的电流像漂流的稻草远去:“戒同所是宋先生自愿进去的。抱歉。等宋先生恢复好了,我再打来。”
兰游春抬起头来,头一次那么近,那么认真地看宋悯庭的脸。记忆中那张盛气凌人的脸张扬又狂野,现在却总含悲伤,面目哀愁。他伸手去摸宋悯庭的胡茬,昨天才给他剃的,今早好像又长出来了。
“你还在呀……”宋悯庭睡够了,一睁开眼就看见在怀里的兰游春,他微微勾唇,把头埋到兰游春颈窝里去,“今天也能见到你,真好。”
兰游春停滞在半空的手久久没放下,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宋悯庭正确反应,他习惯一言不发,现在也一样,宋悯庭醒过来跟他说话,他只是听着,偶尔应声。
“该起床了,我饿了。”兰游春说。
宋悯庭在他心口处歪着头看他,问他:“今天有漂亮的裙子吗?像这条一样,漂亮的裙子。”
被宋悯庭压得胸闷,兰游春心中酸涩,他点头:“有,有很多的。”
“谢谢你。”宋悯庭笑得眼睛亮晶晶,“我好喜欢你呀。”
兰游春没法再直视那双每次说喜欢都很期待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爱上宋悯庭,太难了,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男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男人,要放下过去的所有,那也要一点一点来。反正都认识那么久了,慢一点也没关系。
“走吧。”兰游春说,“我带你去看你的裙子。”
宋悯庭立刻就爬了起来,站在床边拉了拉裙摆,站得十分周正。兰游春没觉得那裙子穿在宋悯庭身上滑稽可笑,裙子不是裙子,是没人回应炙热烧伤自己的爱,是被逼疯的爱。
兰游春昨天也带宋悯庭去看过,宋悯庭记得在哪,先兰游春一步去到那,满眼期待地等着兰游春走过来开门。
“昨天又到了几件,我给你挂上了。”
兰游春说着就推开门,满满一屋子,都是各式各样漂亮的裙子,任宋悯庭挑选。
“这条,我今天想穿这条!”
宋悯庭拎着一条淡蓝的蓬蓬公主裙走出来,走到兰游春面前拉着裙子在身上比划,“是公主,公主有爱她的父母和王子,我要当公主!穿上裙子,可以当公主吗?”
“……”
兰游春背过身去,快速擦掉眼角那滴将落的泪,又转过来看着宋悯庭,扯出一个微笑来,“当然可以。只有公主才会穿公主裙的,公主殿下。”
宋悯庭迫不及待地换上,换上之后四处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但什么人都没来。
“我的父母呢?”他问。
“他们……”
“我知道了,”宋悯庭打断兰游春的话,“路很长,他们要走很远才能到我身边,但他们在我心里,也不远。”
“但你就在我面前,为什么我会感觉你离我好远呀?”
他弯下腰,伸手去拉兰游春的手,眼睛里满是疑惑,“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啊?可以靠近我一点吗?”
“我走得慢。”兰游春挨近了些,笑中带泪,“从认识你到现在,我走的每一步都很痛,我脚疼,实在是没办法……”跑起来。
宋悯庭伸手抱住兰游春,摸着兰游春的头发说:“没关系,公主也可以是勇士,可以斩断荆棘,先王子一步找到对方。你累了就不要走了,就在那里等着我,我会来的,你在那,我一定会来的。”
迟到的创口贴
十几天了。
宋悯庭还是没记起来兰游春的名字,兰游春也没打算告诉他,也许宋悯庭记起来他叫什么,就好了。
“昨夜凌晨三点,位于静山半山腰的戒同所昨夜突发大火,雪天路滑,消防车赶到时,戒同所内的管理人员伤亡惨重……”
兰游春喂宋悯庭喝水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电视。宋悯庭没被新闻影响,盯着兰游春粉白的指尖咕噜咕噜直喝水,喝完杯子里的水也还是没解渴,他沿着杯壁往下舔,用舌头裹住了兰游春的手指。
甜的。
跟棒棒糖一样,比刚刚白色的“糖”甜多了。
新闻播报结束,兰游春也没回过神来。直到宋悯庭的吻落在他唇上,他才有反应。习惯告诉他要推开他,但他只是握紧拳头,闭上了眼。
这时门铃响了,兰游春偏过头,摁住还要凑过来的宋悯庭说:“有人来了,等会儿再亲。”
宋悯庭不情愿地嗯了一声,趴在桌上看着兰游春去开门。
是他爸妈。
兰建红边换鞋边问:“为什么换门锁了?”
“之前的坏了。”
兰建红没在意,接着说,“这几天你为什么不去相亲?你待在家里干什么呢?不是我说,都三十好几了,你要急死我吗?”
刘秀芸使了个眼色,示意兰建红不要提这个。她拉着兰游春的手往里走说:“你感冒好些吗?嗓子还疼吗?妈给你带了冰糖雪梨,快来喝,来……”
看着母子两人停住脚步,兰建红问:“怎么了?”
刘秀芸松开兰游春的手,颤颤巍巍指向厨房里穿着粉色长裙的人,兰建红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质问道:“兰游春,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会再去相亲了。”
兰游春转过身来,拉上厨房的玻璃门,堵在门口,直视兰建红,“我要照顾他。”
“你……!”
话和巴掌一起落下,兰游春不躲,就当还父母的养育之恩,挨打就挨打。
“别碰他!”宋悯庭冲了过来,扒在玻璃上怒吼,“滚出去,我不许你打他,你滚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