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的娘子从席承淮那儿领来了安神丸,又一一接过符汤,虽不知为何只她们几个需得如此,但芈大娘总归不会坑害她们,便都服下了。
席承淮收回视线,转而落向一旁不知在神游些什么的元汀禾身上。
元汀禾察觉到视线便看了过来,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难免觉得怪异。
席承淮慢道:“何娘子可猜得到,那邪祟如今去了何处?”
元汀禾伸手舒展了下身子,淡定道,“当然是回到她吸□□气的地方去了。毕竟,方才极限附骨后又急忙脱离,必然是元气大伤。”
说罢,又是一笑,“世子,可要去满袖楼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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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毫不觉得颠簸,正中小桌上摆了些瓜果糕点,身下更是如坐软榻,舒坦极了。这位璟王世子可真会享受。
元汀禾靠着车壁,并不客气地咬下一口糖,酥口甜香,不由眼神一亮。
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于是便问,“对了世子,你可知晓辛老板的背景?既然她与芈姬的关系这般隐秘,想来表面上调查来的消息也不见得就一定准确。”
“辛满是商贾之女,此为良籍,又曾嫁给一商人之子。后来这人因故丧命,辛满便成了独立户,不久后建了满袖楼,正式成为满袖楼的主家。”
席承淮说着,不由玩味一笑,“既为良籍,却又曾在扬州当过民妓,此先后矛盾。”
元汀禾回忆起来,“辛老板曾为民妓一事,似乎在长安城内除却芈姬并无人知晓。所以。二人之中必有一人在说谎。”
席承淮垂眸把玩着金弓,“芈姬确实曾在扬州做过民妓,但辛满却未有相关档案。”
元汀禾:“难道是芈姬在撒谎?”
席承淮道,“并不。辛满的确曾到过扬州。”说着,他眼中笑意更甚,“说起来,这事儿还是那个到万年县报案的女娘说出来的。”
元汀禾不由一惊,“是那个书生家里的人?”
席承淮:“那女娘就是扬州人。当年芈姬在扬州乐坊颇有些名声,而辛满却是无名小妓。因此,若少了她这么个人倒也无人在意。”
元汀禾想了想,“所以是那女娘认出来,辛满便是曾在扬州乐坊做过乐妓的人。”
席承淮挑眉,“是。”
这可真是有因有果,造化弄人。只是不知这辛老板当年是如何将自己在扬州生活过的痕迹抹去的。
不对,其实也并非猜不出来。
“当年那迎娶辛满的商人之子,身份想必并不简单吧。”
席承淮唔了一声,“那人的阿爷有一情同手足的好友,正于扬州官府任职。”
所以,辛满的身份等想必便是她的丈夫托人替她掩盖的吧。
元汀禾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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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满没曾想这位璟王世子这么快便就又来了,想是那符纸有了结果,便问,“世子,可是查出那符纸有什么问题来了?”
席承淮一挥衣袍,坐了下来,不急不慢道,“辛老板可曾记得那予你符纸的人生的如何模样?”
辛满一顿,仔细回想一番,说,“虽为男子,然而瞧着身材纤细,现在细想,感觉应当是位女子。”
元汀禾听罢,大约有了答案,只是立于一旁并未吱声。
席承淮于是道,“辛老板,你这符纸不仅有问题,还是很大的问题。”
说着,定定看向辛满,又道,“你可知为何?”
辛满有些不安,“不知,世子可否告知?”
席承淮:“那符纸上头画着的符文确实是用于驱走冤魂,然而这符文还有另一个特性,便是若这冤魂已经纠缠许久,超过一年往上,冤魂非但不能被驱赶,甚至会变本加厉地围着人转,出现的频率更是会高上许多。”
“辛老板,先不说你为何会被冤魂缠上,便是这缠上的时间也足矣叫人咂舌。”
席承淮看着她,一字一句,“所以辛老板,你若是真心想要我替你解决,便如实将所有事告知于我。”
“毕竟,根据我朝律议,你所犯之罪足够在牢狱中待上一辈子。”
房内静了许久,桌上的烛火摇曳,如同一颗平静的心终于有了破绽。
辛满沉默片刻,这才抬起头看向席承淮,那一双曾满含风情的眼眸早已被岁月夺走了光亮,只剩浓重的疲惫。
她开了口,声音平静,“既然世子都已经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席承淮笑了,“不,辛老板不必妄自菲薄,毕竟你的身份背景可是叫我好一顿的查,若非你那位妹妹自露马脚,兴许我现在也还没能结案。更何况,我到如今也没有找到证据——当初与你喜结良缘的,那位商贾之子,到底是为何离世的。”
辛满淡淡一笑,“看来今日世子是无论如何要得要个答案了。”
“罢了,反正我也早就疲倦了。每个月圆之夜都饱受苦楚,担惊受怕。这般活着又有何意思?”
辛满起了身,依稀可见昔日那窈窕身姿,她翻出一个木匣子,取出底下压着的一幅画卷,上头画的是一名模样清秀的郎君。
“世子,这便是我那位”她转过身,笑了笑,“为世人所称赞的,不顾他人目光,只为救风尘的夫君。”
辛满并不是她的本名,而这个名字也并非是化名,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子,更是她替代的那个真正的商贾之女的姓名。
至于她的本名,实唤作孟娘。
而真正的辛满是那商贾之子原先要过门的妻子,结果得了急疾,病死了。
有道士告诉那商贾之子要寻一体质特殊的女子过门压下怨气,并取其心头血将其炼成药物,否则便会被那个病故的女子影响命格,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