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姝不傻,明白外祖母这是支开自己,她不由得去看方瑀珩,发现他唇角啜着淡淡的笑,并无不妥之处。
也不知道外祖母找没找过他,还是说他已经解释清楚了。
她乖巧地进了内室,就当避开尴尬了,和小丫鬟们对着满床的冬衣一块犯愁。
“桃红姐姐,这些都还要吗,袖口都磨破扯丝了,要我说,全换新的!我让铺子给做!”
她逐渐失去耐性,撒手往衣服堆里一躺,丫鬟们纷纷去拉她。
“小祖宗,使不得使不得!老夫人说这些可都是姑娘送的,一件都不能丢!”
都是她送的?秦宝姝盯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件黛绿色福寿纹的长袄,发现自己没有太多的印象,可能是她吩咐铺子做的,然后就送进府了。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扯丝的袖口,心里既有暖流,也有难过。
外祖母是真心真意的待她好,疼爱她,旧衣都舍不得换掉。
“这般严重?太医院怎么说的!”
老人激动的声音传进了室内,把秦宝姝吓一激灵,再侧耳去听,只隐约听见几句什么太医不敢做下保证,圣上要发兵什么的。
是关于皇宫和朝廷的事。
怎么听着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快要到年关了,若是宫里出点什么大事,这个年恐怕都过不好。
正是如秦宝姝听的那般,宫里出事了。
前些日子皇太后见了娘家人,听到在西北传的一些流言。
西北都在传当年的太子身弱病故后,是如今的皇太后伙同皇帝,把毒杀先帝的罪名强加在太子嫡亲弟弟身上,然后篡改圣旨登基,否则怎么都轮不到如今的皇帝继承大典。为此有人偷偷组成叛军,说要拨乱反正。
皇太后为此气着,之后怎么吃了碗羊肉汤,当夜就开始发热。
皇帝怒急,一查之下,发现有人在羊肉汤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普通人吃了不要紧,可年岁高,又急火攻心的皇太后用了,就成了险些要命的毒物。
太医在皇太后宫里收了两日,皇太后都不曾退烧,而后就传出东南地界几个本就不服管的异族发难,居然和朝廷军起冲突,已经打了一个月时间。
方瑀珩不到中午就回来伯府,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黎阁老被传召入宫,皇太后不好的消息终于捂不住,宴席也因此取消了。
提到这点,冯老夫人捂着胸口好一阵后怕:“还好晨儿成婚了,不然一出事,又得耽搁多久!”
冯大老爷压低声说:“最近都低调些吧,上头那位正窝火着,只能看东南那边出兵后战况如何。如若能镇压下去,这个年还能好过些,不然再加上宫里的事,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这就是皇权的恐怖之处。
得到这些隐秘消息,冯老夫人自然知道轻重,不管如何伯府也是从开国就在朝堂里扎根的人家,更知道个中的恐怖和取舍、趋避。
秦宝姝再被喊到厅堂的时候,方瑀珩他们都离开了,冯老夫人没提朝堂那些事,只是吩咐王妈妈到各晚辈那边说一声,最近不管谁家请宴,都不要出府去。
她在边上听着,跟着有了紧张感。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不但冯家开始闭门谢客,就连其余人家都没有请宴的这些热闹事。
期间,陈叔把镖行送来的两个小姑娘带到秦宝姝跟前。
个头高一些的叫车雪晴,丹凤眼矮一些的叫汪菁,两人自小跟着家里人学武,拳脚功夫都比较出色,她们爷爷辈就一直跟着秦父做事。
秦宝姝把两人安排到西厢房的空屋子里,然后想到什么,和两人叽里咕噜地一阵耳语。
很快,秦宝姝在两人的帮助下,借着一种叫绳梯的工具,顺利翻越后宅一道又一道的墙,在方瑀珩的跨院冒出半个脑袋。
砚书被她吓得差点把暗器甩了出去,目瞪口呆看着她熟练地把绳梯搭在内墙上,然后攀爬下来。
“我真是厉害!”她站在墙下,仰着下巴叉腰,一脸的骄傲。
方瑀珩被惊动,出来就瞧见凭空出来的秦宝姝,紧接着她新得的两个帮手也从墙头一跃而下。
他挑挑眉,上前去打量绳梯,随后转身说:“把手伸出来。”
秦宝姝不明所以,手掌心朝上摊开,上面赫然是几道深浅不一样的勒痕,有一道还把她柔嫩的手心磨破了皮。
方瑀珩脸色沉了下去,拽住她t的袖子就往屋里去,边走边冷笑:“是我错了,忘记你本事大,不该给你找什么防身用的人。外人没伤着你,你就自己先把自己折腾个好歹。”
秦宝姝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手心疼,虽然被责骂,但她还是高兴地笑:“我这不是想着万一有急事,可以直接过来,而不是再跑到铺子里!省事了!”
“我过几日给你一只信鸽。”方瑀珩翻找出伤药,没好气的睨她一眼,“冯正林的下落有眉目了。”
少女顿时坐得笔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而此时,被众人把京城都翻遍的罪魁祸首正铁青着脸,见到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不得不屈服地答应对方要求。
“你们要我怎么做?我又要怎么相信,此事真能让冯家吃个大亏,不得不扶持我!”
京城在进入十二月的首日,老天像是漏了个窟窿,下了整日的瓢泼大雨。
冯家地势高一些,不至于被淹,府里的水却也漫至脚踝,下人们都穿着加厚的木屐四处巡查。
秦宝姝困在屋内,趴在窗口看灰色的雨幕。
风一吹过,雨丝从庑廊飘了过来,打湿她额发,她被扫得鼻头发痒,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