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儿,多说无益。
沈自道威胁他:“你若胆敢做了有辱门楣之事,便不再是沈家人,不再入沈家宗祠。”
“在父亲眼里,我竟是这般人吗?”
父子四目相对,看着三分与自己相像的脸,沈自道再不想说其他,摆摆手让其退下。
沈止恭敬起身,转头之后,他的背后鞭痕交错,血迹都浸润了衣衫。
沈自道被这模样刺了眼,心叹自己儿子这死心眼儿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沈止觉着自己是随了师父。
有一年师父浑身是伤的回了山中,硬是身板儿站得挺直,面色更是从容。像那浑身的刀口是砍在了别人身上一般。
师父平日要求他也是如此。
从不允他哭。
男子汗宁流血不流泪。
以致于沈止大了一些以后,一滴泪都没流过。且他面色时常冰冷,所以也就无人知晓他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人觉得他会难过。
他的爹娘亦如是。
沈止还记得第一次被师父带走,看见漫山无人之地,心中用“害怕”二字来形容都是浅的。他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面对不善言辞的师父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张口也是结巴。
刚开始也是哭过的,哭过了然后呢?
当时不过三岁的他,能如何呢?
只能跟在师父身后,企盼这个师父能和娘亲爹爹一样爱护他照顾他。
可没有。
初初拿起刀剑,沈止心中无比抗拒。他讨厌那让他无法归家的和“武”有关的一切东西,反抗到最后师父便会将他扔进山中的藏书楼里不闻不问。
听起来似乎觉着山中的藏书楼,该是安静清雅。是如此没错,可藏书楼里不能用烛火,白日里是清幽之地,到了夜晚,就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牢笼。
三岁小儿的身子在这诺大的牢笼之中,显得太渺小。
沈止心绪在头一年里,从害怕到崩溃到期待爹娘来救他再到平静最后认命。
年关之时,师父送他归家,满院繁华,他只觉着吵闹。而在这吵闹之中的爹娘相顾流泪,抱着他哭泣不止。
那眼泪让他原谅了爹娘,他想是师父太厉害所以爹娘才会找不到他。
之后每年归家的日子成了沈止在山中习武熬下去的唯一支撑。
可年月变化,无端成了一炳没有刀把的钝刀。
钝刀两端同时刺向了沈止,也刺向了他的爹娘。
十一年,每归家一次,就见爹娘神色变化一次,那把钝刀也硬生生朝着心口的地方没深一寸。
到了如今,早已横插躯体之中,拔与不拔都是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