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周围没有人,岑璐却忐忑地得有些指尖发凉,心里怦怦跳着,一边告诉自己不该看他的东西,一边视线却已不由自主地瞄向那些照片。
……那是什么?
第一眼望去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岑璐愣住了,正想走到书桌前去仔细看看,可是就在这时,她背后响起一个低柔的嗓音:“岑璐?”
她蓦然转过身,不知何时,兰若珩已站在门边,微笑道:“抱歉,但我不太希望别人进我的房间。”
岑璐的脸刷一下红了。
“对不起……”她本能地退了一步,话也说得结结巴巴,“我不是故意的,我……阿姨切了水果……我是来给你送水果的,但你不在……我不是故意进来的……对不起。”
对上那双仿佛漾着深邃湖光的眼睛,岑璐越说声如蚊蚋,觉得自己可能快要哭了。
“没关系的,你不需要道歉。”兰若珩却很柔和地笑了,又从桌子上递给她一只盒子。“岑教授说,明天是你的生日。看来我惹寿星不开心了,请收下这份赔礼吧。”
那是只浅绿色的丝绒礼盒,岑璐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只小小的钻石吊坠。
剔透的钻石绕成泪滴形,晶莹璀璨,和他本人一样,美丽得令人目眩神迷。
八十年代末,钻石已经传入中国,可是,这块吊坠还是已经超乎了岑璐所能想象的极限。她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什么?”
“vancleef≈arpels,snowfke。”兰若珩说了一串她没听懂的英文。
“这太贵重了,”岑璐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我……爷爷不会让我收的。”
“一点小玩意罢了。”兰若珩微笑,“不要告诉岑教授不就好了。”
岑璐把盒子轻轻握在掌心,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一片。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混乱地道着谢,脚下却扎根一样站在原地。
她不想现在就离开,可也不知道在这里还能做什么。情急之下,岑璐抬起头,指着他的书桌问道:“您,您在看什么呀?”
“那些吗?”兰若珩道,“是我在欧洲得到的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画面第一眼就把她看得愣住,但是信阳楚墓出土的时候,爸爸带她去过,那样的场景实在是见过一次就毕生难忘。过了半天,岑璐才小声道:“那个……看起来好像殉葬坑啊。”
“没错,就是殉葬。”兰若珩极轻柔地开口,那样呓语一样的嗓音,让她几乎要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以身血祭,让我无法接近她长眠之所,现在我才不得不多费这么多力气……敢对自己这么做,是我低估了他。”
“啊?”岑璐半晌才呆呆开口,“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
“没什么,文学性的想象而已。见谅。”他和缓地笑,“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岑璐点点头,梦游一样地转过身。今晚发生的事情几乎已经把她的头脑搅得一团乱,临走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磕磕绊绊地问道:“明天……我过生日,您,您能回来一起吃晚饭吗?”
兰若珩似乎愣了愣,很快答道:“抱歉,明天开始项目就要进入下一t阶段,我会住在营地了。”
兰若珩说勘探已经进入下一阶段的时候,岑璐还以为他只是会出门几天,可是从第二天晚上开始,兰若珩就再也没有回过爷爷家。
岑璐从爷爷口中听到了自己怎么也不愿意接受的答案。为了后续施工设计方便,省里在小浪底给欧方专家建了营地,他们的住处已经从县里转到那边了。
岑璐没有想过离别会来得这么快。
可他——兰若珩,他的行李还在这里不是吗?他总要回来拿的吧?
怀着这样的期待,岑璐度日如年地等待着,直到在某一天的深夜,兰若珩匆匆地敲开了岑家的门。
然而这一次,他身边跟着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有几个警察。兰若珩匆匆对爷爷解释道:“我们在勘探现场发现了一处疑似古墓的遗迹,几天后就有暴雨,我们担心山洪冲毁现场,北京那边的专家来不及赶过来,所以想请岑教授去一趟。”
爷爷年纪大了,平时极少出门活动,但是这样的事,作为考古专家的他自然义不容辞。
兵荒马乱的客厅里,岑璐独自站在一边。也许是意识到这就是最后见面的机会,她忽然叫道:“兰先生!”
兰若珩走过来,语气一如既往的礼貌温和。“怎么了?”
真被他看着,岑璐反而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三秒,少女开口道:“您……您要去营地了吧。那,放在家里的这些东西,你要带走吗?”
“重要的行李已经拿走了,其他东西,之后会有人帮我送到营地。”
“兰先生,”岑璐咬了咬牙,这才把已经憋了不知多久的话说出口。“我——我以后能给您写信吗?”
闻言,兰若珩的表情居然流露出了一丝诧异:“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快要冲出胸膛的话噎在了嘴边,岑璐觉得口腔很干,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某种冲动还在逼着她把说完:“我,我会报考北京大学的考古学专业。我对古代文物也很感兴趣……以后,以后我想给您写信交流,可以吗?”
兰若珩弯了弯唇角,笑了。
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很凉,像是月光下的深潭,却比钻石吊坠还要剔透得多,华美得多。
岑璐听见他的声音轻飘飘落下:“已经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