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们说了许久的话。终于说通了?”
“说通了。”阮朝汐的视线望着地,“十二郎自愿随他阿兄回返钟氏壁。荀三兄放心。”
“那就好。”
步入坞门下时,荀玄微心平气和地提起了东山返程时的争执。
“今日你车里说,你信十二郎,不信我。我回程想了一路。”他说这句话时,声线冷静理智,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
“你我虽然相识多年,但分别时长而相聚时短,自然会生出许多隔阂。你说你不信我,事出有因,我不怪你。”
前方出现了大块起伏的青石道,他细心搀扶她踩上青石。
“但以后相处日久,你知我,我知你。你能够轻易分辨出我哪句话真,哪句话假。那时你就会信我所言,知道我对你的真心实意。“
阮朝汐默然听完,最后轻声说道:“那就要看三兄说的这句,倒底是真话还是虚言了。”
第68章
青石路穿过两边秋收农田,通往主院。
温暖的手掌牵着柔软的手,两人并肩前行。
“之前传出你和故王妃长相肖似的流言,引京城的王司空来豫州,诸事筹划已久,后续还有许多安排。此事只需带你去见一次平卢王,之后你不必再露面了。回想起来,对你多有欺瞒,以至于你生出不安之心,是我的过错。”
“但阿般,你需知道,我经手的许多事,是‘可做而不可说’,真相实在不怎么光鲜。而我自己,身处在红尘世间,总有私欲。两处凑在一起,许多事说出来于你无益,反倒平坦烦恼,又何必事事说给你听。”
阮朝汐被他握着手前行,只回应道,“我记得荀三兄遇事也不喜人欺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归根到底,荀三兄只相信自己,不信别人。”
荀玄微失笑,“怎的说着说着,就给我定论了。这世间原本苦多而甘少,人人追逐蜜糖,不知有多少人醉生梦死,摆在眼前的事,闭着眼不看不听。你却偏好打破砂锅问到底。何必逐苦呢。”
阮朝汐摇头,连带着幕篱黑布晃动。“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都受得住。最怕被人蒙住了眼,看不见,听不见。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胡乱揣测,最为焦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主院前。身侧的郎君细心扶她跨过门槛,穿过庭院。
路过东厢时,荀玄微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指东厢房,“你不喜欺瞒,那我便与你说。七娘昨夜被我送回荀氏壁了。”
阮朝汐一惊,脚步停下,“昨日我求去的事和七娘无关。”
“确实和她无关。但我既然带了你走,今日十二郎必定要大闹一场。”
荀玄微继续领着她前行,“七娘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不方便让她见到。我凌晨前送她回去了。”
阮朝汐默默前行两步,想起了什么,停步往东边打量,幕篱轻晃动了一下。
荀玄微看在眼里,“可是想搬回东厢?”
阮朝汐并不否认。“我实在不喜在书房起居。”
“主院里毕竟往来人多。近日王司空要来豫州,他手下的人马必定会私下打探你的形貌。你若住东厢房,撞上私窥的外人,无意间泄露了样貌,会落下极大的隐患。”
“我每日起身就戴幕篱便是。”阮朝汐冷静地应答。
“我不知三兄在图谋什么大事。既然牵扯了许多人,筹谋已久,又是性命攸关的重要事,我总不至于故意害了你性命。你若信我,便放我回东厢。”
荀玄微站在她身侧,清幽眸光望过来,带着细微感慨。
“你本性重情义,我怎会不信你。我自己一条性命不足惜,只怕连累了族人亲友。豫州三姓,荀氏,阮氏,钟氏,世代通婚,彼此互为姻亲,早成一体。我若是在这场谋划中落败,只怕三家都受到牵累。”
说罢又牵起她的手,原路转向,改往东边走去,“既然你当面提起,这等住处小事,我如何能不应你。”
阮朝汐原本始终低头盯着地上青石,听到他竟松口准了,视线诧异地抬起,瞥去身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