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仔细一瞧,还真是,水头略微有些浑浊,但对于村妇来讲,已经是难得的好货了,这只镯子还是张春芳那早死的老公给她买的,到手的当日,张春芳就高举着自己的手腕给村里的婶子媳妇们都炫耀了一圈才作罢,平日里,若有哪个姑娘媳妇说起自己买了个什么小花首饰,那张春芳听见必定会将她那镯子再举起来炫耀一番。
所以众人对这只镯子异常熟悉,张春芳可以说是从不离手,宁愿自己熬瞎了眼睛卖绣品供儿子读书上学都不愿意变卖这只镯子。
如今这只镯子大咧咧出现在偷偷潜逃的张耀宗的包袱里,一个婶子上前捡过那只镯子,捏在手里怼道张耀宗眼前,怒道:“这镯子是你娘的,从不离身,怎么在你这包袱里?”
“我,我。。。。。。”张耀宗抖抖索索的,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婶子往前站了一步,气势汹汹地说:“是不是你偷的!还是说你娘也让你逃跑!”
张耀宗已经完全瘫软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婶子跨步上前,拎起他的衣领,质问道:“说话!”
那张耀宗却是铁了心似的装哑巴,那婶子便丢下张耀宗,大步朝着张耀宗家里走去。“走,我倒要去问问看张春芳是怎么想的,不仅不道歉,还偷偷送自家儿子跑了!”
张耀宗却仿佛被一盆冷水泼醒了一般,他顾不上平日里自视甚高的身份,毫无形象地狼狈地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向那婶子,抓住那婶子的裤腿,涕泗横流道:“不,不要去,不能去!不,不能!”
那婶子嫌恶地将他踢开,略带嘲讽地说:“平日里你不是向来都是眼睛长头顶上不看人的吗?怎么这时候做出这幅样子来求我?张耀宗,你母亲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道这么大,这时候还把自己最喜欢的镯子送你做路费用,你连你母亲都不知道带在身边,留她一个人在村子里,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她!张耀宗,我看你就是丧了良心!”
张耀宗颓然放下手,垂着脑袋坐在原地不动了。半晌,他突然癫狂地大笑出声,将他面前的婶子和他身后的围观群众吓了一跳。
“你这又是作什么死?”那婶子嫌恶地骂道。她虽然不喜欢张春芳,但也明白张春芳独自一人养育张耀宗不易,对她有时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如今看到张耀宗这样一副不顾念生恩养恩的样子,心里未免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张耀宗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依旧笑得一脸猖狂,连口水都流下来,一点都没有之前“未来秀才”的故作姿态的模样了。
身后的围观群众中走出两个身强力壮的庄稼汉,一左一右地夹住张耀宗的胳膊,像拖死狗一般,将张耀宗往张家拖去。
那第一个站出来的婶子姓孟,正怒气冲冲地走在最前面,远远就看到张家的院门紧紧锁着,她挽起袖子,啪啪啪地拍门叫道:“张春芳!你在不在!张春芳!你儿子丢下你自个儿跑了!你还在家装聋子哑巴哪!张春芳!给我开门!”
身后被提溜着的张耀宗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嘿嘿笑道:“嘿嘿,她开门,她不开门,她开门。。。。。。”
那拎着他的壮汉一脸嫌恶道:“这龟儿子,莫不是疯了吧?疯疯癫癫的。”
那孟婶子拍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前来开门,她脾气暴,上前一脚就踹开了闭得严严实实的院门,走进了张家,等到她四处转了一圈,却并不见张春芳的人影。
“奇怪,这人上哪儿去了?”她站在院子里疑惑道。
张耀宗依旧是那副鬼样子,笑得一脸诡异,道:“你找不到,你找不到,哈哈哈哈,你们都找不到!”
那孟婶子绕着房子左左右右地转了三四圈,依旧没找到张春芳的身影,她蹲在院子里,有些不解。身后的张耀宗还在嘿嘿地笑着,她心里很是不耐烦,站起身就想从水井里打一桶水泼在他身上才好。
正等她抓着水桶走到水井边的时候,她无意间往井里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一张惨白浮肿的脸庞。
“啊——”尖叫声冲破天际。
发生了命案,不论怎样都是要报官了,童垚骑上了悠悠,飞也似的朝着镇上奔去,很快,马车的踢踢踏踏声就出现在了村头。
井里的正是张春芳,众人都不愿动手将她捞起来,觉得晦气,于是等到衙门里的仵作过来,才将已经泡得有些发涨的张春芳从井里捞了起来。
现下,张春芳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院子里的地面上,身上就穿着平常人家晚睡时的短打,看起来应该是已经在准备睡觉了,而能让张春芳用这幅模样见人的,定是极其亲密之人,据村里人说,张春芳最是看中自己的脸面,哪怕在准备睡觉,都会将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才出来见人,断然不会用一身睡衣见人的。
仵作翻看了张春芳颈部那一道极其显眼的青紫色淤痕,又仔细观察了张春芳口鼻处和手指处的情况,推断说:“这位夫人是先被人用东西勒死后再丢进水井里的,她的手指甲处根本没有抓挠井里苔藓的痕迹,所以已经该是在被丢进水井里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意识了。”
众人都将目光投到一旁状若疯癫的张耀宗身上,孟婶子走上前,一把薅起来张耀宗的衣领——她常年在地里劳动,力气也不小,哪里是张耀宗一个身虚体弱的“读书人”能比的?
孟婶子死死盯着张耀宗的脸,质问道:“是不是你!只有见你时张春芳才可能穿着睡衣,你还顺走了她身上的首饰,就是你吧!”
那仵作一听,走到张耀宗面前,撸起他的袖子,就见他的小臂上有几道指甲挠出的血痕,他淡然说道:“你应该是从她后背突然动手的吧?所以她会下意识地抓挠到你的手臂,否则你如何解释你这手臂上的伤?”
张耀宗此时也不再笑了,他站起身,挣开身边钳制着他的男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面带微笑,像是在叙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
“是我,我用的是她绣好的绣品,她绣得可真牢实啊,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断。她的确用手指甲挠了我,我说了句好痛,她就放下手了,安安静静的,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她手上的那个镯子一看就是不值钱的货色,但没关系,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虽然现在天气冷了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就烂了,但晚发现总比早发现好,所以我就将她丢水井里去了,没想到居然一下就被找到了,孟婶子,你这么厉害,为何不去衙门当捕快呢?”
众人被张耀宗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惊呆了,居然有人的品性能差到这个地步,弑母不说,还一副云淡风琴的样子,活脱脱一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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