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右下角的那处残缺,让他确定,那是一位故人的贴身之?物。
她已嫁为人妇多年,怎么会和太子遗腹子扯上关系?这其中巧合太多,霍凌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半分头绪。
一边是皇帝的密令,一边是故人之?物,这个小小的孩子成了个烫手山芋,霍凌留也不是,杀也不是,俊美的脸上满面凝重。
忽地,他长叹一口气,把狼毫笔搁在笔山,从怀里拿出那块月芽儿玉佩,轻轻摩挲着。
军中多年,北疆的风霜把他锤炼的刀剑不侵,但在看到这块玉佩时,他心脏猛然?一漏,年少的回忆骤然?浮现,依然?让他悸动。
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当年她既没?有?选择他,他霍凌拿得起放得下,岂能因为一个女人浑浑噩噩,乱了方寸?他自请前?往北疆,娶妻生子,他以为自己早把她忘了,忘得彻底。
可如今,只?是一块玉佩,就让他心神恍惚,连皇帝的命令都犹豫了。
霍凌和宁锦婳的故事很简单,一言以蔽之?——有?缘无分。
两人初次相遇,是在霍府后花园。当初霍凌未接霍老将军的班之?前?,那可是京中有?名?的纨绔,打马赏花,一掷千金,没?有?人看好他,都觉得他坠了霍家的威名?。
霍老夫人急在心里,她想了个办法,自古有?云:成家立业。成家在立业之?前?,只?要?娶了妻,男人的心思自然?就回到正途。于是她广发请帖,举办赏花宴,名?曰赏花,实?则相看儿媳。
宁锦婳也收到了邀请,这种宴会心照不宣,大家是做什么的。她当时十五岁,少女怀春,一颗春心全扑在了陆寒霄身上,对霍家的纨绔实?在没?什么好感,但又碍于霍府的面子,不得不去。
于是,在诸位闺秀都对霍老夫人逢迎讨好的时候,她嫌无聊溜了出去。霍府的后花园很美,成簇成簇的海棠花盛开,她依在花丛中的一处石头上,翘着小腿,怡然?自得。
京都多繁华,霍凌年少轻狂,他还没?有?玩儿够,怎么甘心就这么娶妻生子。他看着那些女人,一个个低眉顺目,端庄又无趣,若让他后半辈子对着这么一个人,还不如杀了他。
霍小公子一身锦衣华服,手持白?玉酒壶溜了出去,准备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喝点儿小酒,松快松快,恰好遇上躲清静的宁锦婳,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错愕。
鬼使神差地,霍凌竟举起手边的酒壶,“来一杯?”
“……”
宁锦婳当然?没?有?同意,霍凌混不吝,她可是个女子,不能跟他瞎闹。彼时两人都不知互相的身份,她不知他就是那个纨绔子,他不知她是娇蛮的宁家女,两人在海棠花后躲了一下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日暮西垂,宁锦婳拍拍裙子离开,她笑道:“好了,天色不早,我要?走啦。后会有?期。”
满天的霞光给她的脸上渡上一层瑰红,少女花容月貌,站在一簇簇海棠花海中,美得不似凡间人。
霍凌看得失神,俊朗的脸上竟微微发红。他收起一向的散漫,有?些不自在地问道:“请问姑娘是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千金?”
若是她的话……也不是不行。
宁锦婳俏皮一笑,道:“家父姓何,我在姐妹中排‘碧’字辈,单名?一个‘问’字。”
霍凌被那一笑冲昏了头,真的回去对霍老夫人说,他相中了一个“何”姓女子,可怜老夫人把那日参加宴会的姑娘查了好几遍,愣是没?找到这个人。
次日,霍凌才?猛然?反应过来,何碧问,何必问,她真真耍了他一遭!
可他竟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更想找到她了。
***
有?时候人的出场顺序很重要?,霍凌自诩不必任何人差,但他就是来晚了一步,他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对别?的男人情根深种。
当初自请去北疆,有?多少是为了替父分忧,又有?多少是想离开京城,不愿看她和夫君你?侬我侬,其中份量,只?有?霍凌自己清楚。
为了断个清楚,他不许别?人提起她的名?字,也从不打探她的消息,在他的设想里,她应该跟着夫君回了西南,而?他驻守北境,两人天南地北,应该一辈子见?不到了。
可这块玉佩,又顿时让他心生幻想,难道陆寒霄把她带回了京城?
霍凌常年在北疆,对京中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他又刻意回避宁锦婳的消息,连宁府出事都不知道,他接到密诏回京,上说镇南王陈兵京师,命他进京勤王。
岂料出师未捷,太子遗腹子又把她牵扯进来,霍凌揉了揉眉心,终于拿起笔山上的狼毫,蘸上墨汁,龙飞凤舞地写上去。
……
京兆尹连夜进宫禀报这场祸事,但这些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后宫,舒澜宫里灯火通明,彩衣宫女像蹁跹的蝴蝶儿一样,穿梭在宴席之?中,贵夫人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