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记错,而现在,两只手手腕处都是干净光洁之极,便连一丝的血渍都没有,更遑论是伤口了。
许倾落愣住了。
“落儿。”
一道惊喜而沙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许倾落望着猛然从冰雪间冲出的琅晟,望着他身上那些破损处露出的已经合上了口子的肌肤,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现在是身处幻觉之中。
琅晟紧紧的,紧紧的将许倾落拥在怀中,像是要将她深深的嵌入自己的身体中一般,那么的焦躁急切,那么的难以抑制。
“你身上的虫虺,已经尽数去了,而且身体中的所有暗伤外伤都尽数好了,怎么可能。”
许倾落的指尖落在琅晟手腕处,探查到的一切,让她深刻怀疑自己的所见所知。
“雪崩之后,被一片黑暗覆盖,我意识昏昏沉沉的,恍惚间,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在啃噬我,那种滋味儿,总之真的不怎么好受,我以为自己身处炼狱之间,可是再次醒来,身上却有这个。。。。。。”
琅晟没有告诉许倾落的是,每一时每一刻,他都是清醒的,像是万蚁蚀心,又像是一把把小刀子在凌迟一般,那样的苦楚,又怎么是一句炼狱能够形容的,更痛苦的是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他不知道许倾落的情形如何。
他害怕许倾落与自己一般遭受这样的痛苦,那样的担心害怕甚至让琅晟在内心中不断的祈求起了上天。
祈求公子衍最后真的救了许倾落。
这些,琅晟都没有告诉许倾落,他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自己的经历之后,便将掌心中一直紧握的东西展开在许倾落的面前。
“就是这东西啃噬的我的身体,其他的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这个还在。”
琅晟递给了许倾落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虫子状东西,白白胖胖的,宛若是最无害的一粒蚕豆一般,那白胖身子上的复眼半开半合着,身上的翅膀颤动着,仿佛是要飞起,却没有力气,下一刻,那白白胖胖的东西猛然爆开成了一片血雾。
若不是琅晟将她拉开,许倾落恐怕要被血雾蒙上一脸。
许倾落瞪大了眼睛,因为那一蓬血雾散在雪地之上,迅速的勾画出一条细细长长的影子,仔细望去,仿佛是蛇,又仿佛是虺。。。。。。
其形若虺,其状如蛇。
虫虺。
许倾落望着那浸润入雪地之下,彻底消去了痕迹的血影,一时间想哭,又想笑。
她恍惚间猜测到了一切。
琅晟曾经说过,只有再世之人才能够救公子衍。
许倾落后来猜测也许是自己的鲜血,因为她的鲜血确实有些用处,公子衍与琅晟一般都是中的虫虺之毒,但是她的鲜血却只能够压制却不能够消除。
而现在,突然出现的雪崩,雪崩之前她手腕上大量的鲜血流失,地下隐隐的震动,琅晟所说的身处黑暗中虫虺的啃噬。
许倾落大胆猜测,也许自己的血液确实因为她是再世之人有些独特的作用,那作用,便是吸引来虫虺。
便像是她来到寒冰绝域之前的猜想一般,只有找到虫虺才有可能救琅晟。
她猜测对了,琅晟身上的虫虺之毒终于解除了,从此后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从此后便是天地逍遥了。
她应该开心的,可是心中莫名的抽痛,悲凉。
她是再世之人,是琅晟口中能够解救公子衍的人,可是公子衍却没有等到机会,没有等来生机,反而为她送了命。
在那雪崩落入头顶的一刻,公子衍覆盖在了她的身上,许倾落模糊的视线中最后一眼,是巨大的山石整个击打在了公子衍的脊背之上。
琅晟望着许倾落茫然的眼睛,仿佛知晓她在想什么一般,他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在这边再寻找寻找,也许。。。。。。”
也许能够找到公子衍,也许他还活着,也许他真的死了。
琅晟感激公子衍对许倾落最后的保护,感激他对许倾落的相救,他从前忌惮过公子衍,却也真心将他当做师兄弟当做朋友过,此刻,他是真心希望公子衍也能够如同他与许倾落一般,活着的。
许倾落和琅晟在那片地方停留了十几日,甚至等来了循着一路上的线索找来的南宫墨和其他几个手下,他们和两个人一起寻找,可是将那片土地翻遍了,也不曾找到公子衍的踪迹。
即便许倾落再是希望公子衍活着,也知晓,越是往后时间越久,他存活的可能便越小。
琅晟和许倾落终究带着些怅然与遗憾离开了寒冰绝域,他们再生的所在,伫立着一块新刻的墓碑,那是许倾落和琅晟唯一能够为公子衍最后做的了。
风雪迷茫,一行人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视线中。
纯白的衣角随着风慢慢的拂动着,仿佛是一片云朵般,拂过墓碑上公子衍之墓几个字。
男子蹲下了身子,指尖轻轻的在上面拂过,半晌,低低的带着怅然的轻笑声响起:“为什么我一点儿不觉得开心呢?”
即便是劫后余生,即便是悬挂在头顶多年的死亡的利刃,那曾经让他疯狂的蛊毒彻底消失了,为什么,他就是无法觉得有一丁点儿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