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垂落,许倾落随手拿起方才倒扣在桌子上的书,重新翻阅了起来。
“小姐你在看什么一直看的这么认真?赶车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看说,要不然容易伤到眼睛。”
百草给许倾落身前桌子上的茶盏中重新续了热水,看着新添上的茶叶重新舒展开优雅的身姿,一边注意到许倾落老是拿着那本书看,不担心什么安顺桥,开始担心起了别的了。
“。。。。。。话本子罢了,里面讲的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怎么,百草你有兴趣要听听。”
许倾落自然不会告诉百草自己看的是昨日专门找到了安顺桥那边的地势风物还有人情风俗传说的书。
前世虽然也听说过这个地方,甚至还走过,但是到底是不能够尽数仰赖前世那一点点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许倾落需要做的是能够更加清楚的将一切的危险都提前打算好,了解清楚,从而扼杀。
百草哼哼了一声:“小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反正你说是真的,百草就当真的,你骗百草的,那百草也当真的。”
她家小姐的性子她还不清楚呀,会看才子佳人的故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升起来,就算是真的看才子佳人的故事,也定然是为了大肆批判,她可还记得小时有一次一个丫头带给小姐一本话本子邀功,许倾落对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子的评价,一针见血,毒辣异常,让她到现在还难以忘怀。
当然,后来那个想要邀功却马屁拍在马腿上的丫头被许家辞退了,引诱年幼小姐去看这些东西,再大度的人家也容不得的。
百草一边哼哼着一边又拿起了边上的针线篮子,又编织起了花色的丝绦,是看着许倾落总是把玩琅晟送的匕首,她想着要给匕首上编上好看的缀饰,让她家小姐起码看着都舒服。
许倾落望着百草微微鼓起的脸颊随着专心编织的动作而渐渐的平复了下来,看着她的手指灵活的翻动,看着那一堆五颜六色的彩色丝线在灵巧的指尖下成形,眸子中微微现出了迷离。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不是在去往安顺桥的路途中,没有现在这样安逸闲适无所畏惧的心态,那个时候她还在淮县,还沉浸在与杨云平的爱情之中。
许倾落还记得那个时候也是老夫人突然来信说要去淮县看望许父许母,记得那段时间父母又是欣喜又是惶恐的心情,他们期待着老夫人能够原谅他们,与其说儿子是父母心中的遗憾,不如说老夫人才是他们无可化解不敢碰触的矛盾。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许母因为忙着收拾准备迎接老夫人甚至都病倒了,还记得许家等待了许久没有等到老夫人如期而至,却是等到了老夫人的又一封信,那一封信中也是让许母去迎接。
老夫人停在了一处距离淮县不远处一个很是偏僻的地方,那里虽然不像是安顺桥这边一般大名鼎鼎,也是偶尔有毛贼剪径。
许母那个时候身体不适不能够远行,许父又要在家中准备各种迎接事宜,便想着让许倾落代替许母去迎接,只是那一次与这一次不同,这一次许倾落是在许父的坚决反对下也要去安顺桥,而前世,许倾落根本不想要那偏远低界儿,她的整颗心都在杨云平身上,她还和杨云平有约,怎么舍得离开那个人一步呢?
许倾落不愿意去,许母便撑着病体自己去了。
许母回来了,却是被人抬回来的,本来便体弱生病的人,因为受到惊吓奔波之苦病情加重,说不上缠绵病榻,却是从此后再也没有离开过汤药。
跟着许母一起回来的除了老夫人,还有小周氏,许良弟弟的妻子,那位小周氏身边带着自己的女儿,许微婉。
许倾落后来才知晓,许母去那个偏僻地界迎接老夫人的时候,意外遇到山贼,差点遭到山贼掳劫,幸亏一同跟着老夫人来的许微婉替许母挡了一刀,才没有让许母出事,那一刀砍在许微婉胳膊上,不深的口子,却足够许母对许微婉感念万分了。
许倾落现在还记得当她与刚刚回来的许母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母亲眼中一丝隐隐的失望,现在想来,也许前世从那时候开始她和父母之间便有了隔阂吧,那个时候那么自私的自己。
小周氏能说会道,许微婉温婉贴心,这对母女短短时间内便在许府中立稳了脚跟,不论是许父许母还是许家的仆役甚至是许倾落,那个时候对两母女的观感都很好,尤其是许倾落,她其实是有些嫉妒许母后来对许微婉的百般回护的,也曾经在开始对许微婉表现出敌意,可是她更加感激许微婉救了许母,因此才会在许微婉的几次示好后便‘原谅’她,对她很是信任,也才会将她一步步的当成了闺中密友,一步步的毫无所觉的被许微婉往世人眼中‘放浪’的道路上引,毫不察觉的任由着许微婉一步步的,几乎是步步为营的将她所有的声明尽数败坏。
那个时候是真的感激,这个时候想清楚了却是真的好笑,那一场劫持,那一场相救,即便当年没有去问那些细节,即便不曾在现场,在现在的许倾落想来,只是一个念头间便能够寻出许多破绽与巧合。
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了,许倾落想着前世自己临死前许微婉对自己的那些坦白,嗤笑一声,笑前世那么傻那么笨的自己,笑今生不知道是否会再上演一次的戏码,眼中弥漫着的全是冷意。
她只希望,这一次真的只是单纯的老夫人回来然后要给许母找茬,而不是前世一般,某些人专门找的安顺桥这种好地方想要再演一出苦肉计!
否则的话,许倾落垂首望着自己纤细好看的指尖,慢慢的握紧,她很期待提前开始这一场复仇的游戏,她很期待提前与许微婉,她的好堂姐相见!
——
马车一路上晃晃悠悠的行驶了整整一个白日,许倾落没有表示要加速快走,许家的仆人乐的保持体力,直到了晚上才走到了驿站。
虽然称不上是人困马乏,甚至因为走的缓慢人人的体力都保持的很好,但是看到驿站的时候人人都觉得松了口气。
这安顺桥不愧是土匪山贼汇聚的地方,先不提其他的,只是其附近除了这一所驿站再也没有一户人家便可以想见安顺桥在附近的‘威名’,却是不浅的。
那驿站离着安顺桥也算近,只是中间却是隔着一条渡河,不止没有人家,便是连船家都不曾见到一个,这显然出乎所有人预料。
许倾落下车的时候,已经有家中的仆从引着驿站中的伙计前来相见,那伙计在望见许倾落的容貌时很是惊艳了一番,却是不敢多看:“小的见过小姐,小姐有所不知,今夜要变天的,渡河之上风浪骤急,附近的船家都没有愿意出海的,小姐若是想要渡河,不如暂且在驿站中歇息一晚,明日再去也是来得及的。”
伙计的话语方方落下,附近应景般卷起一阵剧烈的寒风,吹的人身上瑟瑟,甚至眼前的渡河也跟着卷起一阵波浪,若不是许倾落退的快,半边身子都要被那一阵翻卷的河水浸湿了去。
即便方才对伙计的话不以为意的人,这个时候也都相信了他,百草甚至都扯着许倾落想要往后再退了:“小姐,这风浪太吓人了,船家又找不到,像是小二哥说的一般,我们也不急在一时,不如便明日看看天色若是好再去也不迟。”
百草对老夫人心中满是嘀咕,若不是那位突然出这种幺蛾子停在安顺桥不走的还非要夫人去接,哪里要自家小姐这么大晚上的在这里吹冷风,更加不想许倾落真的想不开半夜冒着寒风巨浪的过河了。
“赵成,你去附近找找弄一只河面上这种船只,多给船家些银子,若是能够让船家操船自然是好,可以承诺再给他多一锭银子。若是不成,只有船只也成。今夜无论如何我是要过安顺桥的。”
许倾落给了身后一个身材壮硕的家丁一锭银子,别说买一艘河面上这种最多带十几个人的船只,便是再买一艘也是够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