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看着凌风铎冰冷的手向下,又仿佛在把玩般捞起自己的手,同样包着厚厚的布帛,一拉扯更是痛,不由皱了下眉。
“疼?我用了最好的伤药,你忍一忍,结了疤便不疼了!”凌风铎笑了笑,语气难得和顺,手中更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伤口,神情难得竟然有种温情。
沉香自觉浑身沉甸甸的酸涩,料想这身子折腾的不轻,只可惜这时代到底没有外伤手术和点滴,实在恢复的慢了些。
“团儿没事么?”沉香又问道,顺势缩了缩手臂试图避开他的触碰。
“你倒是真关心他,伤得重的是你!”凌风铎检查过她的手,轻轻放下来,替她放进被子又道:“我说过遇到这种事,你先给我把自己的小命顾好了,怎么还是这么鲁莽?”三番四次的受伤,就是天降甘露圣水也没法子总消得了,瞥过那洁白的肩头厚实的布帛,狰狞的伤口令他心中一揪,这样一道伤,那样一抹鲜红血肉,竟然令他有种心痛的感觉。
“公子交代过,要护好团儿,那时候我别无选择!”沉香淡然道。
无所谓似的口吻令凌风铎一皱眉,想开口,却又哑然,她倒是真忠心,只是这忠心令人有些气闷。
头一回,凌风铎感觉到一种无奈。
无所适从的无奈。
还有点憋屈。
可惜,看看小丫头尖瘦细弱的下巴苍白无力的脸,他一时又发作不得。
“你再睡会吧,一会熬了粥,好了我叫你。”置气不得,也只有耐着性子好生说话。
沉香略略歪了下脖子,上下打量了番凌风铎,也许是她的错觉,这家伙从醒来起,便有些不同,没有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有几分好脾气?
“这是去哪儿?”她懒得细究,问了个更实际的问题。
“你的伤很重,需要静养,我带你去郡王府住些日子。”
沉香眼神闪了闪,默然。
凌风铎这时候倒笑了,又露出那副对待宠物般的和顺摸了摸她的头:“不用担心苏家,我已经修书一封,告诉她们景安王妃路过文涛祠上香,不巧在海上救了你,你伤势重一时不知道是谁家的,便直接从海路接回府邸休养,她们不会在意的。”
沉香眯了下眼:“景安王妃?”
“家姐乃是景安郡王正妃!”景王封地在此清河二路,王妃在文涛祠上香也不奇怪。
沉香哦了声,也不见有什么异样,凌风铎看了会,自己倒有几分忍不住:“你不问我是何人么?”
沉香看了看凌风铎,“总不过皇亲国戚王公九卿罢了,问什么?”她就没兴趣卷入什么政治里头去,问这个干嘛。
“……”
“公子爷,蒋少爷叫您过去一趟!”外头有人喊了一声,这一声倒也及时,凌风铎不由长出口气,霍地站起来:“你歇一歇,离目的地还有几个时辰,到了落脚的地方我叫你!”
推开舱门他走出房间,径直来到另一处,一推开便闻着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的这股子味道令他既感到厌恶又几分熟悉。
“成风。”他走进去,里头一个约二十八九的灰衣男子闻声抬起头来,长相温和冲淡,手中一边还在磨动药杵。
“小姑娘如何?醒了?”
“嗯!”凌风铎捡了个靠窗户的位置施施然坐下,横着手臂似有若无的遮挡着鼻端。
“怎么一副恹恹的样子,天底下何人能让你堂堂安亲王世子吃瘪的不成?”蒋成风看着凌风铎少有的神色颇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好奇。
“不会是那车里头的小姑娘吧,这才多大个人?”
“十四,过年该十五了!”凌风铎有意无意道:“若论起月份,十六也可以算的上。”
蒋成风抽了抽嘴角,不由自主放下手里头的活:“你,你不会真有那心吧,难怪你上京一半收到飞鸽传书突然又折回去,我说你着急上火的这是干嘛呢,感情?”
凌风铎看了眼他,冷冷道:“药如何了?”
“这药本就毒辣,配方繁杂,平素便是要静养比较好,要解药更是万中无一的,哪有那么好配。”被问及专业的,蒋成风收敛起随性,一本正经起来,一边捣药,一边道:“呵呵,我看你对自己倒没这么上心?巴巴待我这里一日三问的,一惯不喜欢药味还这么辛苦,啧啧,还真是奇观!”
凌风铎皱眉,“嘴皮子什么时候那么啰唣了?多用些心在药上会不会快些!”
噗,蒋成风斜眼看看凌风铎,颇觉此人此刻有些幼稚:“我说逸庐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药是你下的,如今急吼吼要解药也是你,何苦来哉?”
凌风铎漠然看着船舱外悠然而过的一片连绵山景,湛黑的目光闪烁不定,旭日的光辉被切割成一段段的锦瑟,瑟瑟飞舞在他四周,为这个俊美邪佞的男人拂染上一缕淡淡的晕黄。
人的决定,有时候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大相径庭,然而追悔莫及的时刻,却也往往便是此时。
蒋成风与凌风铎认识太久了,深知这里头的无奈,叹口气道:“好了,我尽力而为便是,这次发作是意外,本来那些缓解的药足够让它不发作的,只是那伤口激化了,你若能让她别再受刺激,这毒没那么容易发作的。”
一缕光直射过来,凌风铎眯了下眼,“其实倒也不是没别的法子不是?”
蒋成风悚然:“你可别乱来,京城里头还指着你多少事呢!”
凌风铎淡然:“有人说过,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总有一天我会自食其果,倒也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