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风平浪静的十几年,她的父母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其实在她爸爸没有回家的时间里,谁又知道他去哪了呢?
白月光,还是已故的白月光,杀伤力当然是巨大的。于是她的妈妈拉住她的手腕,给一个刚刚小学毕业的小孩灌输思想,说她不想失去她的丈夫,所以她必须照顾好这个女孩,拜托她一定要乖,不要让爸爸讨厌。
十三岁的顾云舒还是有些不明白,她懵懂地问:“不照顾她爸爸就会离开吗?为什么?”
她的妈妈脸上的神情有些疲惫,却还是尽力和她解释着:“因为爸爸很在乎她。”
“她是谁?”十三岁的女孩终于知道要警惕:“爸爸不在乎我吗?为什么?”
她的妈妈终于被一连串的问题击垮了,她抬手掩面哭了起来,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崩溃:“不要再问了……”
在那一刻开始,她突然就懂了察言观色。她抱住妈妈的肩膀,小声安慰道:“我不问了妈妈,你别哭,我以后会乖的。”
直到她妈妈的啜泣声变得平静下来,她才小心翼翼地请求:“我还是妈妈最爱的小孩,对吧?”
她的妈妈神色疲惫地点头:“当然。”
于是她安静下来,暗暗在心里发誓要做一个乖小孩,这样她的爸爸妈妈就还能恩爱如初,他们还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彼时顾云舒坐在周翊的车里,回忆让她觉得有些头疼,顷刻间翻江倒海的痛苦甚至淹没了看到顾笙震惊神色那一刻报复的快感。
顾云舒有些后悔了,特别是当周翊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
顾云舒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个三明治。三角形面包外表稍稍烤焦,里面包着荷包蛋和火腿片,顾云舒知道这是周翊做的,因为里面没有生菜,她不爱吃生菜。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狭小的车厢空间紧闭,周翊当然听见了她这句小声的道歉。他以为她是在为早上对他说的话而道歉,他一下子就有点不自然起来。虽然他在此之前都很生气,但很快就自我消解了,要不然也不会过来给她送早餐。就顾云舒这个性格,就他们这个关系,要是他次次都要跟顾云舒冷战,可能在一起的时间要大大缩减一半。
不过他没有想到顾云舒会道歉。往前他们闹一点小矛盾的时候,通常都是他主动来找她,或者阴阳怪气几句,或者逼她主动亲他一口,或者做一场,等到激烈过后相拥的时候,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和好了。
其实顾云舒不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和周翊道歉,她是在为自己利用了他而道歉。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道歉了。周翊难得有些不自在,他很少有这样的状态。他遮掩一样地挠了挠鼻子,含糊地转移话题道:“得了,吃什么?”
顾云舒当然顺着他给的坡下。只不过刚刚那股莫名其妙的劲过了,她冷静下来,当然不会真的去食堂和她们相遇。于是她答:“去外面吃吧,吃点简单的,下午还有课。”
周翊应下:“三明治别吃了,直接去吃午饭吧。”
顾云舒应了一声,把三明治放进书包里。她的水杯在书包里卡出一个空间,刚刚好能把三明治放进去,让三明治不会被压扁。
等到顾云舒和周翊在馄饨店里吃完一碗馄饨时,周翊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顾云舒还在喝汤,他支起手撑着下巴看她,语气懒洋洋地喊她:“喂,顾云舒。”
顾云舒头也没抬,她一直有吃早饭的习惯,早上和周翊争吵完她就过去了学校,她没有时间再去食堂买个早餐,上课的时候肠胃一直不太舒服。她埋头喝汤,一边吃一边含糊地问了他一句“干嘛”。
周翊看着她,她快要把整个脸都埋进碗里,像一只贪食的小仓鼠一样。他觉得有些好笑,就一碗馄饨,有这么好吃吗?
这家店是顾云舒提议来的,是一家藏在巷子里的苍蝇馆子。环境当然一般,地是水泥地,上面还散落着食客随手丢的、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纸巾团,支起来的小木桌表面糊着擦不去的油腻,周翊看了一眼,皱了皱眉,碰都不想碰,甚至想让顾云舒换一家店。
但是老板娘很快过来了,她和顾云舒似乎很熟络,看到他还打趣了一句:“哟,小云舒也知道带个帅小伙来啦?”
周翊闻言不自觉挺直了腰杆,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愉悦和紧张同时涌上他的心脏,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有些太过陌生的情感,毕竟他除了晚上天黑的时候,很少有机会能见到顾云舒,更别说见到她熟悉的人了。
下一秒他却听到顾云舒笑着和老板娘解释:“这是我大学同学。”但是周翊仍然心情很好,因为老板娘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朝顾云舒递来一个“我懂的”的表情。
顾云舒没再多解释,只是抽了纸巾,仔细擦过她的位置和他的位置,她擦过的地方,他又突然觉得干净了。
吃饭的时候周翊的眼神就忍不住往顾云舒身上瞥,这种大白天和她一起出来的感觉太过新奇,他已经有点要上瘾了。
他的注意力全在她的身上,说话也显得漫不经心:“你今天为什么突然邀请我共进午餐?”他停顿了一秒,又欠欠地补充道:“我可是很多人约的。”
顾云舒拿着勺子的动作一顿。周翊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并不像在认真询问的模样,倒像是在打趣她。顾云舒翻了个白眼,敷衍地应和了两句:“嗯,是,是我插别人队了,下次注意。”
周翊捕捉到“下次”这个字眼,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好了起来。他低咳一声,似在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周翊甚至觉得耳朵有点热,浑身轻飘飘的,像躺在云朵上,恍惚间他竟然有点在恋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