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依旧勾唇,可万姿眼中已无笑意。字字咬紧,字字相逼。
“特别还要麻烦梁景明,我男朋友。”
她当然生气。
再穷再平庸,没人喜欢被当做棋子。她对这些云端上的人,一直有种隐约的羡慕和恨意。她总以为她够努力了,爬得够高了,终于足够获得他们的尊重,过与他们一样的生活。
可到头来,她依旧发现自己被当做草芥。
被人执在手里,和挚爱搏杀对弈——
“可是donna,你做过一样的事情。”
然而冯乐儿冷不丁地,冻住她即将喷薄的怒火。
“你毒过我的狗。”
“很早之前,我们一大群人喝下午茶,我带了我的狗。那条叫wolfgang的杜宾犬,记得吗?”
“我想你当然记得,它跳起来吃了邻桌的朱古力,差点死掉,是被你救下来的。你当时把手伸进狗嘴里掏,被划得鲜血淋漓,让我很感动。”
“但后来呢,我派人查了下监控,你竟然跟那个邻桌是一起离开的。我又让人检测了剩余的朱古力,那是市面上没有的味道,人为添加了很多牛肉成分。”
边说边拈起另一片多士,这次涂的是殷红果酱。
金属抹刀映在画面中,有近似武器的锐光。
冯乐儿再度擡起眼睛,平静得像种终极。
“donna,你以为我什幺都不知道吗。”
那种摧枯拉朽而来的被碾压感。
一瞬间,万姿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真是这辈子作孽太多,否则业报怎幺在这两天集中爆发。像被绑入无间地狱,被冯乐儿拿捏在手中,刮骨钢刀粹了剧毒,紧贴她皮肤刺入——
她的血,比任何果酱都要鲜艳。
“人呢,算计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也会被别人算计。”
“你毒我的狗,我也就认了。不过你这性格有点我年轻时的影子,人的确有能力,我把不少活都交给你做,这一两年让你赚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利用梁景明接近你,我也特意提醒过你,跟这个后生仔玩玩就好,不要花那幺多心思。是你自己陷进去的。”
“扪心自问,我对你一个非亲非故的小朋友仁至义尽。”
“所以坦白讲,我理解不了你为什幺一大清早要来质问我,你有什幺理由,你到底在委屈什幺。大家黑吃黑而已,在我看来,你也不是什幺好人。”
轻而易举撕开多士,冯乐儿挑了挑眉,微微逼近。
“否则你也不会给丁家出主意,帮他们把梁景明爸爸的新闻压下来,对不对。”
“……你怎幺……?”
“我怎幺知道?”
“就像我和丁裕雄再怎幺斗,表面还是要合作来往的。我的秘书每周会和丁家那个钟先生喝一次酒,他们关系不错。全世界穷人富人都需要八卦,秘密就是这样传开的。donna,这个圈子很小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万姿呼吸一窒。
本以为一颗心已沉到底,直至此时。
原来她那点瞒天过海的手段,不过雕虫小技。那点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过欲盖弥彰。原来别人什幺都了如指掌,不过懒得跟她算账。原来她一直是五年前那个刻薄狂妄的少女,徒增年岁,毫无长进——
冯乐儿说得很对,她的确不是什幺好人。
她不配任何人的尊重和爱。
尤其是梁景明。
“别哭啊……”
眼睁睁看着对面人哑口无言,渐渐红了眸,一直气定神闲的冯乐儿,反倒一愣。
“这些都是小事而已……生意会照给你做,不用担心。”
“我没想要伤害你的狗……”
事到如今,也没什幺好遮掩了。万姿的手在眼睛边扇着小风,忍受着心理压力汇成崩溃,一波波来袭。
她不知更痛恨泪失禁的自己,还是自己下意识地懦弱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