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不希望贺枕书太过劳累,但既然这件事他愿意做,裴长临便没有阻拦的理由。他比谁都清楚,贺枕书是打心底喜欢书法绘画,能不能以此赚钱并不紧要,旁人的一句赞赏,比什么都令他高兴。
裴长临也不多言,索性站在他身后,时不时替他捏一捏肩膀,再倒点水,陪着他将余下的春联写完。
这么忙了几天,除夕当日,下河村家家户户都挂上了贺枕书亲手写的春联。
村中的年味儿比城里浓很多,这附近村落从小年之后就开始准备过年,但真到了大年三十,反倒没那么忙碌。周远早起打扫了屋子,裴木匠在院中摆上供桌,给祖师爷烧香磕头,贺枕书则进了后厨帮裴兰芝做饭。
至于裴长临也没闲着,用剩下的红纸剪了好些窗花,就连大黑的脖子上,都带上了一朵红纸做的小团花。
天色暗下时,村口放起了烟花,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一边欣赏烟花,一边热热闹闹吃完了年夜饭。
。
大年初二,裴兰芝陪着周远去了南槐村。
初二回娘家是这附近村落的习俗,周远是入赘裴家,自然该轮到他回门。不过,以前周家人看不起他,更不想承认他那是回娘家,因此,周远都是到了初四初五才会回家一趟。
而裴兰芝更是从没与他一道回去过。
这回过年,周远好些天前就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主动问他初二要不要回来。
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两家关系僵了这么久,如今难得和解,裴兰芝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她提前几天收拾好了年货,大早上便使唤周远把东西装车,与他一道驾着牛车往南槐村去了。
“他们这回总不会吵架了吧?”目送牛车远去,贺枕书不放心地问。
“难说。”裴长临摇了摇头,看见贺枕书担忧地眼神,又笑道,“阿姐有分寸,放心。”
以前吵架,是因双方对彼此都有成见。
如今既然两家都有和解的意愿,就算真有什么矛盾,也不至于闹到原先那个地步。
听裴长临这么说,贺枕书才终于放心了点。
按照习俗,除了关系亲近的亲戚,过年前几天村民通常都是不出门的。要到初四初五,才会有人陆续登门拜年。裴家更是因为分家早,大多亲戚都不在村中,并没有什么人会上门拜年。
裴兰芝和周远这一走,裴家更是变得清净。
裴长临牵着贺枕书回了院子,裴木匠正坐在廊下抽烟袋。
见他们进来,裴木匠问:“你姐走了?”
裴长临点点头:“走了。”
“你们呢?”裴木匠敲了敲烟袋,问,“你们准备哪天走?”
过年前,府城的薛大夫给他们来了信,告知他们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最好能在十五之前就去府城,尽早将手术完成。
但具体要哪天离开,两人还没决定好。
更棘手的是,过年期间没有他们先前乘坐的那种渡船,若想在十五之前赶到府城,他们只能走官道。
就算中途有部分路段能乘水路,路上也要花费近两倍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几日,他们就该准备启程了。
裴长临沉默片刻,低声道:“初五之后吧。”
初五,是裴长临的生辰。
也是……他娘的忌日。
裴长临出生时难产,不仅自己落下病根,他娘也死在了这天。
所以,裴家通常是不会特意帮他庆祝生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