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也没在底层呆过,但是叶东有个呆过的爹。
聚会没有不欢而散,老太太把荤话说完了,不管化成石像的大儿子,叫服务生把外面正八卦得起劲的亲戚们又喊了进来,若无其事地继续。
再肮脏再下流再无耻,也要穿上精工制作的华服,坐着全球限量的豪车,用祖传银盘托出一张请柬,说:“这是为您准备的追悼会,请赶紧死,不要耽误时间啦,亲爱的。”
这是叶家老太太的画风。
亲戚们进来后,一把揽过老婆满是粉底的脸颊亲了口,笑眯眯地道:“老婆你还是这么美!”再受老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是叶家老头子的画风。
如此不同,掺和在一起却产生了古怪有趣的味道。
白水这会儿已经不是焦点了,叶东也不是,呆若木鸡的大哥正被一堆人拥簇着,七嘴八舌地打探着刚才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头子殷勤地服侍老婆吃小香葱饼,据说老太太这辈子就好这口,只放盐和葱,从来吃不腻。
聚会是西式的,自助餐一样摆着食物饮料,有服务生在一边等着,众人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聊。只有老太太和老头子像门神画像一样坐在大厅正对着门的主位,颇有些违和。
叶东嘴里叼了一块,又拿了一块小香葱饼过来,塞给白水。
白水咬了口,饼皮焦黄酥脆,一咬碎,芝麻的香气就钻入了鼻子,盐与葱的混合鲜味通过里层柔软温热的面饼传达到味蕾,令他不忍心这么快咽下去,面饼的柔韧正好不至于让饼嚼两下就变成一团糊糊。
没两口他就吃完了一小块饼,再抬头,发觉叶东正在吃第三块,发现他后含糊不清地道:“好吃吧?”
白水诚心诚意地点头。
叶东咧嘴一笑,道:“我爸做的,他一直说以前准备拿这个做手艺,开铺子,到时候就发达了,后来遇上了我妈,人生完全不同了。”
这话说得真是讨打啊。
白水暗中感叹了句,来了好奇心:“你有你爸以前的照片吗?”
就算现在来看,叶东父亲依然是个美老头,但是毕竟上了年纪,白水很好奇当年那个男人有多么惊艳的皮相,才能让叶东母亲顶着家族压力“娶”回家。如今讲起来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但是以前,倾家族之力的反对之声不可能那么轻松。
叶东似乎早有准备,拿出手机翻出一段视频,道:“爸妈结婚时拍的。”
视频有年头了,画质并没有那么高清,但是也足够,看得出来拍的时候必然花了大价钱。
晴空万里,花团锦簇的拱门背景是波光粼粼的大海,白色的海鸥正在天空中回巡。新娘子画得美丽的妆容,穿着十几米长的洁白婚纱,头纱上满满的钻石在镜头中闪闪发光。
这幅画面已经很美了,但是当新郎侧过身来,露出面孔时,白水的视线就再也无法移开了。
叶东父亲的美很有倾略性,唯我独尊的嚣张感,举手投足都满是飞扬,看向婚礼来宾时那抬着下巴的样子,即使写满了“得意”两个字,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当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时,来宾中突然窜出一个穿礼服的半大小子,手里拿着蛋糕往新郎脸上扔去,又有一对男女站起来,高声呵斥新娘新郎。
场面乱成一团,活像闹剧。
“砸蛋糕的就是叶成西。”叶东凑过来,把下巴搁在白水肩膀上道,“学有所成是叶家的范字,我本来该叫叶成东的。”
“我觉得叶东就挺好。”白水笑了下,“令尊当年真是太帅了。”
叶东一挑眉:“比我帅?”
白水委婉地道:“不是一个等级的。”
叶东哼了声,没再追究。
白水看着叶东与父亲相似却又微妙不同的侧脸,突然心血来潮地道:“你说一声爱我听听。”
叶东有些惊讶地扭过头来:“咋突然就爱了?我可没这么快啊,八字没一撇呢爱什么爱?”
白水笑起来:“叶总讲的是,那说声喜欢呢?”
叶东拉开点距离俯视着白水片刻,缓缓地道:“我喜欢你。”
场面沉默了一小节。
叶东问:“怎么样?”
白水歪了歪脑袋,说:“至少我没笑。”
叶东挑起个痞气的笑容,问:“要不要再来块饼?”
“要。”
白水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周至的未婚妻。
白水与周至的未婚妻的见面比外人想像中要频繁得多,很多婚礼事宜需要报告,周至的私人事务也要交流。他有时候都怀疑自个儿对这位未婚妻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周至本人,毕竟追求时,周至买个礼物订个餐厅都要他过手,理由是他过手放心,更何况那些未婚妻长达二十小时的新闻、录像、资料总不能让日理万机的周总本人来看吧。
“你好,白水。”未婚妻的开场白一如以往,“我是张琳琳。”
“您好,张总。”白水也是一如以往地回答,“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张琳琳开口就是一个重磅炸弹:“周至不见了。”
白水等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您找过所有地方了?”
“是的。”张琳琳的语气平静得很,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般,“他没带手机,甩掉了保镖,最后有人看到他上了公交,至今没人联络上。也许你知道他在哪里?”
“抱歉。”白水条件反射地说了句,随即被身边的叶东用手肘拱了下,他瞪了一眼过去,看见叶东慢慢地比出口型“管他去死”,他忍住笑意,道,“我不知道,出院后就没有和他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