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尔达似乎没有察觉爱理的异常,她拿起水果刀颇有闲情逸致地在那里削苹果皮,然后她伸出还沾着果汁的右手抚摸爱理的侧脸。泽尔达一边询问爱理为什么她的脸色那么差,一边起身弯下腰亲吻爱理眼睛上方的肌肤。
“那么……你是谁?”然而泽尔达夫人下一秒从口中吐露的话语却让爱理寒毛竖起,仿佛坠入冰窖。
泽尔达举起刀柄上有着玫瑰与骷髅浮雕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刺入爱理的左手虎口。鲜红的血液颜色犹如玫瑰,自伤口流出的血液染红了粉白的桌布,爱理皱着眉咬紧牙关没发出声。
在那个童话故事里,他们用油漆染红了白玫瑰,也有人说他们用的是死囚在断头台上流下的血液。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思考这些,爱理怀疑自己的脑子也和泽尔达夫人一样出了毛病。
然而一旁的仆人们却是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在安抚泽尔达夫人,有人剪下一块桌布充当临时绷带给爱理的伤口止血,还有女仆捏着裙摆跑去找庄园内的大夫。
泽尔达夫人的神情恍惚,过了一会儿拿着手帕掩住嘴巴惊呼:“安娜你没事吧?”她眼角渗出了泪水,不知所措。
爱理摇摇头说:“我没事的……母亲。”
三岛爱理只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只觉得自己困于无名的痛苦之中,连呼吸都成了斗争。她觉得在这里以他人的身份度过的每一刻都是煎熬,都是在被资本所奴隶着。
爱理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哀嚎出声,脸上仍维持着微笑安抚泽尔达夫人,告诉她——“我没事,妈妈。”
爱理想要解脱这一切,不愿意再扮演他人,不愿意承受伤痛的同时装出笑容安慰所谓的“母亲”,每个漆黑无声的夜晚中她总是躺在床上想象自己一点点沉入森绿色的湖水当中,一切苦恼一切声响在湖水之中都会化作泡影,不会再有什么痛苦了。然而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的脸庞上时,她只能认命地从床上坐起来,试着去拥抱新的一日——然后发现自己做不到。
昨天被泽尔达夫人用水果刀刺穿的地方仍然在隐隐作痛,大概是睡觉的时候姿势不大对,伤口再度裂开了,点点红色血液染红了雪白的绷带。爱理低下头凝视着绷带上的血迹片刻,决定先去刷牙洗脸然后再给伤口上药。
她不怎么关心自己的伤口,反而是为她梳头发的仆人在看到她渗血的伤口后惊声低叫,十分焦急地用内线电话让医生带着绷带和药水过来。
收养她的那对英国夫妇虽然对她爱护有加但是工作过忙所以让她在一所全封闭式的寄宿高中上学,托寄宿高中的生活所致,爱理已经习惯了独立生活,所以此刻这种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的感觉非常新奇,但她总是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属于安娜贝尔的东西。
在家庭医生为她处理手上伤口的时候,爱理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另一只手发呆,但发呆的内容也并非令人愉悦。
等一下要和夫人一起吃早餐,泽尔达夫人喜欢蓝莓酱,偶尔会品尝树莓酱,讨厌的东西是花生酱,最喜欢在早餐的时候扮演贤惠母亲的形象为给女儿的面包抹果酱——她绝大多数时间都没有履行母亲应尽的义务,却很喜欢这些无聊的事情,大概是羡慕晨间剧里关系和睦的母女吧。
但爱理可不喜欢这些,她不喜欢果酱,更讨厌面包,白面包全麦面包都讨厌无比,但她还是要装成安娜贝尔的样子把泽尔达递给她的涂了厚厚一层蓝莓酱的面包吃下去,想到这些她就想干呕。
家庭医生为她处理好伤口,仔细地上好药并嘱咐她近期不要碰水,爱理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起身前往一楼的饭厅。但是清晨阳光下的饭厅并没有那位她不想见到但不得不见的“母亲”,只有餐桌上无声开放的百合,问了一旁站着的女仆后她才知道今天的泽尔达夫人有事出门了。
这是个好消息,爱理轻轻推开摆在她面前的白面包,让女仆去吩咐厨师准备麦片和熏肉。
泽尔达夫人不在家,另一位更棘手更危险的人物却还在这里。负责上餐的女仆刚把熏肉放到爱理面前时,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成年男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早上好,父亲。”爱理立刻站起来,向菲茨杰拉德打招呼道,“你今天早上休息吗?”
“没错,现在是养精蓄锐的时候,毕竟未来得大干一场。”菲茨杰拉德笑着回答道,看上去心情不错,从楼梯上走下来后十分自然地坐到爱理旁边的座位,而在一旁站立待机的女仆也无声地离开将准备好的早餐摆到菲兹杰拉德面前,并为这位主人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咖啡。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自然,阳光和煦,坐在长桌上用餐的伪父女无声享用自己的早餐,直到菲茨杰拉德一句像是随口问出的话打破了这片虚假的岁月静好。
“你是不是非常讨厌扮演安娜贝尔的这份工作?”
他的话语中似乎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但爱理还是很紧张,她知道自己面对的人是怎样的角色——在暗地操控着国家的大人物、用金钱不择手段解决问题的恐怖商人。
该如何回答呢?在菲茨杰拉德面前说谎是愚蠢的,所以爱理干脆告诉他:“是的,这份工作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痛苦。”爱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绑着绷带的手,但她话里的痛苦一词指的不是□□上的流血,而是更加深层次的心灵上的东西。
菲茨杰拉德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说:“诚实的答案比虚伪的奉承更讨我喜欢,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恭喜你,三岛爱理小姐,你这份扮演工作很快就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