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离离觉得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已经满了的饼干盒里,不舒服的姿态,再加上时不时飘来的怪味,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终于在颠簸后到达了目的地,离离慌忙塞给车夫三枚铜币,奔到路边转过身去哇哇大吐。
吐空了胃,自然就饿了,路过几家小店,虽然门口飘来的饭菜香味让她肠胃痉挛,可一招眼看到挂在廊下的熏肉里爬着白白胖胖的肉虫子,立刻失去食欲。
好在是城里,打听一下总是能找到最大最豪华招呼富人吃的饭店,只是这其中又花掉了一些银元。
离离摸着钱包,银元快见底了,只剩下两张支票了,问题是一路上连个兑换的银行都没见着。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最好的饭店里端上来的菜自然也是最好的,离离点了招牌的两个菜,外加一碗米饭,风卷残云的吃了个干净。
拍拍肚子,掏出钱叫来小二,提出了她此行的目的:“献王墓在哪里?”
小二一头雾水,好在他迎来送往的都是非富即贵,官话还不错,于是回她,“我们这里没听说有献王墓啊。”
“怎么可能呢,”离离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本笔记本,打开,指着上面的图说,“你看,献王墓。”
小二抻长脖子,眉头紧皱地凝视着纸上的素描,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小姐,您这画的是豆腐?”
“这是墓室平面图!”离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激动,她轻抚着画纸,这可是她耗费几个晚上画出来的写实图啊!
“咱们这没有献王墓,西汉的倒是有一个。”一位身着藏青色长马褂,头戴圆顶礼帽的年轻男子,气度不凡地走来,贴近了离离。
离离对于不请自来的人并没有半分不适,反而热情的倒了杯茶,睁着一双清澈的眼,微笑问道:“你知道?能告诉我吗?”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那年轻人说着眼神却飘向了一边的小二。
小二立刻心领神会,道了声,“鹏少好。”的同时,迅速走开。
“只是,”鹏少压低了戴着礼帽的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这里人太多,万一被听去。”
“可你刚才不是说这不是秘密吗?”离离的脸上越发显出无辜的神色来,眉眼间满是诧异。
鹏少深深的吸入一口离离身边的空气,捏了捏鼻尖,“哎,对小姐你不是秘密,可对那些人不行。”
“为什么呀?”离离的口吻中带着一抹天真的好奇。
鹏少缓缓地拿过离离手中的笔记本,趁机从她的手背上摸了过去,“因为我看小姐你不是普通人,这画画的这么好,肯定是学艺术的吧。”
离离忽然双眼放光,夸道,“厉害,能猜到我是学艺术的!”
“我可是在北平念过书的,跟这帮乡巴佬可不一样,有朝一日我还是要去北平走仕途的。”鹏少看着离离的眼有些发直。
见离离对北平一点兴趣都没,鹏少赶紧换回先前的话题,“对墓葬有兴趣?那你可算找对人了,”
“你也有兴趣?”果然,这个话题再次吊起离离的热情。
他几分神秘地低笑,“兴趣?我家可是有从墓中上来的古物。”
“是献王墓吗?”离离急切地问。
“跟你说了,这里没什么献王,只有几个西汉的墓。”
“什么西汉东汉,”离离挠了挠头,不解地问,“这还分东西南北?”
鹏少手指勾了下,低声说,“我现在呢有点事,你要是还有兴趣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晚餐我还会来吃,吃完了咱们再好好谈谈这个东西南北。”
不等离离反应,鹏少摸了下帽檐,人便站起离开了。
跟在鹏少后面又走过一个男子,经过离离身边时,空气中荡漾起一股异香。
那是混杂着古松沉香与湿润泥土的气息,古老而神秘,离离下意识地抬头,目光追了过去。
他有着宽阔而坚实的肩膀,暗色长袍紧紧包裹住强健的身躯,袍上绣满了神秘的图腾符号,长发在暖黄的光线下发出淡淡的光泽,随意的束于脑后。
腰间的银链随步伐摇曳,那些黄色的纸条贴着身体轻轻浮动,其上的暗红色印记似是某种咒语。
离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泛黄的窗棂之后,她的心神才渐渐收回。
缠绵的房间内,浓烈的烟味扑鼻。几位衣着艳丽,涂抹彩妆的娘子,双双波光粼粼的眼,满含春意地环绕在富贵的床榻之旁。
她们声如叮咚,嗓音甜涩,手中羽扇轻轻煽动,搅动着醉人的熏风,让整间屋内弥漫着一层暧昧的雾气。
“他是谁呀?”一名巧笑嫣然的姑娘用扇柄轻触自己的玉白下巴,桃花眼好奇地盯着那斜倚在窗棂下的身影。
鹏少从缭绕的烟雾中睁开沉重的眼,慵懒地回答道,“那是我爹不久前请回来的巫蛊道长。”
“怎么,您家宅不安了?”众娘子闻言,你看我我看你,轻笑着,戏谑之意一览无遗。
“还不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那个虎符,早几年就不太平,据说跟天下运势相关。”鹏少侧头,从嘴角渗出一缕如蛇般曲折的青烟。
“怎么说?”娘子们向来对奇事有兴趣。
鹏少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地透过烟雾,对娘子们的兴趣视而不见,“哎,道长,你可有迷魂的蛊虫?”
这一问,立刻屋内的笑声戛然停止,娘子们的目光相继投向窗台那侧的身影。
礼月微微侧头,棱角分明的侧脸浮现于斑驳的窗光和烟霭中,那是一种阴邪冷冽到骨髓的美。他的皮肤,苍白得似乎从未经过阳光,透着诡谲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