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岐没搭理这人的阴阳怪气,骨锯在腰间别好,调整好呼吸后,动作利落地沉进潭水中。
“哎你……”付涧显然没想到她跳得这么快,眼睁睁看着她漆黑的发丝在水面摇曳了几下,一尾鱼般消失在水中。
潭水很深,但意外的很干净,凡岐在水中费力地睁开眼睛,正好瞧见几尾小巧可爱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鱼,被她吓到,惊惶地四散开游走。
绘制有奇怪纹样的石门横贯在不远处,深不见底的庞大建筑物一直延伸出目光尽头,屹立在荡漾水波中像极了失落的古建筑文明。
留乐已经游到了石门附近,凡岐朝着她的方向亦步亦趋,只是闭目润了润酸涩的眼睛,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张雪白的面具。
七八个穿白袍的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竟悄无声息,压迫感极强地围拢在她身侧,却不做出攻击性动作。
凡岐面不改色地经过她们,脑海里有什么身影转瞬即逝,她想起来了,看那些人装扮,似乎和之前在十九区时把“昏迷”的她抬走的人的衣服很像。
都是这种洁白无瑕的白袍。
像是确认了凡岐身上不具有威胁性,那些在水中行动自如的白袍女人鬼魅一般,飞快地往水底沉去。
留乐攀住石门伸长胳膊拉了她一把,验证好身份后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待她们走近,石门迅速合拢,涌进空间的水便拧海绵似的瞬间被抽干到外面。
终于得以自由地呼吸,凡岐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石门,迟疑道:“那些白袍人不是人类吧,是仿生人还是注射过提取液的特殊体质?”
“组织的所有人都注射过不同污染物的提取液,例如你看到的那些守潭人,她们和生活在深水里的鱼类习性相似,离不开水,可以在深水里毫无负担地生活,是这面潭的守卫者。”
“你是我们带进来的,所以她们不会对你产生敌意,刚刚靠近你仅仅是想熟悉你的味道,换做无意间闯进这里的陌生人,她们便会直接绞杀。”
防护门在感应到留乐的存在时自动打开。
话音刚落,浑身湿淋淋的付涧也赶了上来,接着她的话说:“那些白袍人可不算是人类,她们没有思考的能力,和污染物没有区别。”
换句话说,领主就是在饲养忠心耿耿但残忍的鹰犬。
留乐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越过付涧验证最后一道防护金属大门,眼睫低垂,掩去眼底的轻微嘲意。
金属门开合,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阶梯,连一点灯光都没有,阶梯直直延伸到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空间有些狭窄,阶梯也仅仅能让脚掌站稳,凡岐都有些怀疑这是专门给小孩子建造的阶梯,她们必须依次下去才能保证不会撞到彼此。
待双脚踩到实地,声控灯唰地亮起,灼亮的光线刺得她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慢慢适应灯光。
直到这里,终于出现了持枪械的守卫,注意到留乐身侧的陌生面孔,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们。
“是领主要的人。”留乐说。
守卫始终不发一言,沉默着放了行,风暴眼组织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向她们敞开,嘈杂的声浪瞬间涌进耳朵。
门乍打开,大有行到水穷处却豁然开朗的架势,许多穿白袍的人席地而坐,脚边搭起的柴堆灼灼燃烧,食物的香气、放松的交谈、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相互交织,通通向凡岐传达去一个信息。
这里似乎格外有人气。
即便是在氛围友好的南方基地,也很难见到这种完全不受外界影响的平和悠然的气氛和生活场景。
她从那些人脸上看不到麻木亦或是常年待在高压环境里浸润出的负面情绪,这里像是一片与外界隔绝的“净土”。
如果不是凡岐知道外面世界千疮百孔的模样,她都要误以为核战争其实并没有爆发,人类文明也从未停滞不前,而他们的生活本该如此。
留乐:“怎么样?这里。”
“很特别。”凡岐想要精准地描述出那种感觉,却没想到留乐笑容略带讽刺地说:“当然会特别,因为严格来讲,他们就不是人。”
也就是此刻,凡岐才从留乐口中,对风暴眼组织的基本情况有点了解。
现在的领主在十几年前也仅仅是一个从沦陷区逃亡出来的小孩子,之所以如此仇视南方基地,留乐讲到这里时,微微顿住,苦笑道:“其实再具体一点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领主是因为有人背叛了组织,选择投奔南方基地。”
凡岐有些诧异地微挑起眉,觉得这个理由听上去很像是胡编乱造来敷衍她的,光是她就不得已在各个□□来回反水好几次来保全自己,更别说每天都有人因为所在的居住地沦为沦陷区而不得不辗转于各基地。
只是因为背叛,会产生如此大的恨意吗?
可留乐也没必要杜撰一个这么漏洞百出的谎言来敷衍自己,她是仿生人,想要编造一个合情合理又符合逻辑的完美故事是非常简单的。
留乐:“听起来很荒谬,对吧?”
“我刚刚不是告诉你,这里的居民都是仿生人,但他们的面部和各自的性格都是从原有所属的基因库所提取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些人曾经都活生生存在过。”
领主的念旧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基地将近十几年没有丝毫变化,连居民也永远停留在了那天。
曾经存在过,换种说法就是现在已经死了。
否则待在基地的这些居民也不会是仿造出来的仿生人了,留乐微蹙起眉,同样身为仿生人,她在陷入痛苦的自我反思时,用人类的话说,就是她也会“感同身受”地觉得那些作为居民而存在的仿生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