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地嘲笑自己,打开车门时抬脚踢了前方一块小石头,那石头咕噜噜翻滚着,似他的内心不断受到拒绝的煎熬,想喷薄而出的怒气翻腾。
佟莹硬邦邦又古怪的剩女脾气,令他开始质疑自己的眼光,到底看上了她哪点?竟然还有底气大言不惭的和老胡说是缘分?
他打通了老胡的电话,开门见山道:“老胡,出来喝茶。”
老胡这会正新手上路,紧张兮兮害怕稍有差错,一个电话害他不得不寻地方停车,忍不住骂他打扰自己,“喝你妹,正开车回城,打个屁电话。我店里员工今天全借你了,老子的店还贴着‘东主有喜,外出一天’,为你忙活一天,你别想再折腾我们做夜宵。哪儿凉快哪儿去。”
“你说地点,我买单。”
老胡一听是个狠宰一笔的机会,说话的口气就有些欢快了,“东城路18号,一会儿见。”
“那不是你家么?”
“是啊,来不来?不来我挂了,忙活一整天了我这老骨头哪有力气陪你到处瞎疯。”
“谁说不来了?”
“行,挂了。”
老胡一路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开回家,先前的紧张恐慌似乎烟消云散。
佟莹慢手慢脚上了楼,回了教舍。
佟妈妈正坐在床上用懒人神器煲偶像剧,看佟莹拎着食盒,随口问道:“女女,又买了什么啦?”
“同事给的,说是回礼。”佟莹拎到厨房,扭开盖子一看,暖暖白烟缕缕,拨开烟雾遮拢,橘红色的大虾安分有序地迭躺在那,晶莹饱满的虾肉像过年大胖小子的圆乎乎的脸蛋,一看就是精心挑选,桌上鲜少有的。大虾原封不动换到碟子里,才看到底下还有一盒。
她左一碟右一碟呈出去,期间右脚勾住垃圾桶,一并送到床边,“妈,架起那张小桌子。”
佟妈妈看了一眼红通通的大虾,甩掉手机于一旁,笑道:“你同事真是有心了,送这么多大只的虾。”迅速从床与墙的夹缝抽出一张小桌子,架在床中间。
佟莹刚放下碟子,佟妈妈就夹起一只剥壳开吃。
“哟,你看虾肉,一看就是精心料养的,一吃就知道,只在纯天然无污染的环境下才能有的。”
“妈,夸张了。”她仔细捡着佟妈妈掉在床垫的虾壳,又慢慢地剥虾喂给佟妈妈吃。想着今天吃了太多荤菜,该消消脂肪通通肠胃,她起身道:“我去泡杯柑普茶,你不能吃过多的虾,回来路上你已经吃了一盒子鸡,小心积食。”
“哎呀,女女,人家都说,老人家吃得多是福。你倒好,生怕当妈的吃了你那份。”
“不是怕你吃了我这份,晚上吃太多不容易消化,老人家身体机能新陈代谢不比年轻人,更应该注意点。”
“行了行了,比你妈还啰嗦。”佟妈妈不耐烦地赶她快去泡茶,另一只手继续夹起虾放嘴里。
“……”
郭辰彦到了老胡家楼下,没有直接按铃上去,而是先去附近商店买了一箱啤酒和好烟,打算和老胡促膝长谈不醉不休。
老胡在厨房做菜犹如展现十八般武艺,酱料零零散散乱放一处,两个炉子一个烧着高汤,一个煎着牛扒,烤箱亮着工作灯烤披萨,烤面包机插着两块吐司。老婆坐在客厅切生果蔬菜做沙拉,读高三的儿子在楼顶天台搭炉生火。
门铃“叮咚”一响,老胡就催着老婆,“快去开门,郭家那臭小子到了。”
“听到了。”老胡的老婆放下水果刀,急忙往围裙裙摆处擦了手,便加快脚步走向门口。
门一开,郭辰彦抱了一箱啤酒,笑着打招呼:“胡婶好。”
胡婶点点头,让开身道:“快进来吧,老胡边做饭边记挂你呢。”
炉子的火蹭蹭爆响,老胡提起大锅翻炒,朝门口方向大叫一声:“呸,谁记挂他。”
胡婶关好门,转身笑道:“辰彦,别见怪,你胡叔就嘴贱。”
郭辰彦是老胡在郭家从小看到大的,自然熟知老胡的脾性,他放下啤酒和烟,凑近厨房门口,故意大声道:“老胡,我以为你嘴贱是一天两天的上火,原来是日积月累的。”
老胡一双筷子飞出去,砸中郭辰彦的肩膀,“你别张嘴,嘴臭,会熏坏我的菜。”
“啧。”郭辰彦捡起筷子放上桌面,环视一周后,问胡婶:“志邦今天没放假?”
胡婶舀西瓜的手一顿,抬头回道:“放了,你胡叔刚一进门,他就闹着要吃烧烤,你胡叔一生气,板起脸赶他一个人上天台烤去。”
老胡四十岁结婚,四十二岁才有了儿子,终日黑着脸对儿子严加管教,看似凶神恶煞,实则心里宝贝得紧。
郭辰彦指着厨房道:“既然在这儿老胡不让我张嘴,那我上楼看看他。”
胡婶脱不开身,求之不得有人替她照顾儿子,“快去吧。”
胡志邦好不容易成功点着火,不会再灭,他放上铁网和腌制好的鸡翅,炉子里头又扔了几个锡纸包裹的番薯,坐在一旁抬头看星星。
“好香,看来继承你爹的衣钵是指日可待了。”郭辰彦假意赞叹道。
胡志邦的理科分数能首屈一指,少不了郭辰彦的尽心辅导,因此两人的关系多了几分亲密。
“看你一副衰样,又来找我爸‘谈天论地’吧?”
“啧,臭小子。”
郭辰彦赏他一个爆栗,坐下来并肩道:“多让让你爸,他年纪大了,管不了你太久。”
胡志邦摸着痛处,笑道:“这话听着不对吧,他命长着呢,没这么容易……”
“你成人之后,真正长大那一刻,你爸就可以放手任你翱翔,他只是负责在你不会走路、磕磕绊绊起不来的时候尽他所能教养你,你成人之后的世界与他无关,由你自己主宰,由你来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