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又哭了两声,才拿帕子拭了眼:“昨晚睡得可好?老太太那边身子不好,我晚回来这一日,倒叫你受了不少委屈——”
她盯了温瑜一眼:“连弟弟都照顾不好,你这做哥哥的,可见没尽够心。”
温瑜掀袍就跪下了:“是儿子无用,安排的不够细致,自己忙的忘了时间,累弟弟饿肚子,还烧了母亲的院子,伤了母亲的心……”
“院子算什么,重要的是人!只要你弟弟没事,哪怕咱们大房全烧了都不算什么,若你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交代!”
周氏没让温瑜起身,就当面训:“虽说你此前是我大房唯一男丁,府里宠着你,你自己也争气,这两年在京城做的很好,跟圈子里各大世家关系都不错,在府里小辈中说一不二,都听你的,可你弟弟何等金贵的人,来日前程岂会差,你切莫不当回事!”
“是。”
温瑜被训成这样,也没上脸,起来还谦逊的朝温阮鞠躬长揖:“都是为兄的错,明明万分期待弟弟到来,却还是经验不足,犯下大错,还请弟弟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为兄这一次。”
“大伯母都不为我烧了院子生气,我又怎能怪大哥忙的自己都忘了吃饭?小事而已,”温阮微微笑着,“今晨的小笼包不错,可是大哥心里记挂着我?”
温瑜:“小笼包?”
温阮点头:“初时不认识,只觉馅料特殊,该是京城风味,尝了一口,不知为何特别熟悉,莫名就喜欢,怕是小时候吃过这一口。”
温瑜便笑:“这倒不能谢我,我若有那么细心,昨日也不至于丢脸,想来是母亲准备的?”
周氏颌首,笑容慈爱地看向温阮:“物是人非,经年口味也不知你是否习惯,就没说,看来就算乡音改了,胃腑仍记乡愁。”
温阮垂了眉:“年幼懵懂,颠沛流离,未能侍奉父母膝下,乃是一生之憾,幸而有伯母在堂,总算得一二宽慰,伯母心细恩慈,不知……不知当年我父母可有遗物,能予我缅怀一二?”
房间陡然安静。
周氏看了温瑜一眼。
温瑜眼底陡转,轻轻叹了口气:“弟弟有所不知,当年我们一同走丢,府里为了寻找,耗费了相当大人力物力,你是叔婶独子,他们花费财物更是不知凡几,为了寻你婶婶嫁妆都掏空了,我父亲母亲都跟着填了不少……咱们大房虽有国公府的名头,底子却比别的房头薄很多的。”
“如此,只能灵前多多供奉一二,聊表孝心了,”温阮微垂睫,似有些羞涩,“我在乡野长大,倒是懂伺候粮种,擅养菜蔬。”
温瑜要努力绷紧,才能忍住不笑出来。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能有什么见识,这么好的机会,也想不起来要点好东西,只想着种地。
周氏却笑了,慈爱又亲切:“既然如此,你娘名下的庄子给你种吧?虽当年嫁妆花光了,更没剩下银钱,可陪嫁的田产庄子卖了不祥,说出去不好听,也不多,这些年没人愿意管,只我代掌着,正好予了你,不求什么出息,能让你解个闷,得个慰藉,也算有用了。”
温阮愣住了,似乎很意外:“真,真的?”
“瞧这傻孩子,一个庄子算什么,”周氏微笑道,“只是疼你归疼你,我们大房的事,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别人插不了手,可国公府规矩不能乱。你初初归家,就在家里放火,虽说有分寸,也是一时情急,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可火这种事一点不能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犯了规矩,二房那孙妈妈不敢瞒,必会报上去,你三婶婶和二叔祖母予我大房面子,只怕也不会罚,咱们却不能不知礼数,叫别人看笑话。”
温阮:“大伯母的意思是……”
“正好你才回来,没在父母跟前尽过孝,今日便去祠堂跪跪灵吧,国公爷和老太太知道,还能夸你一句有孝心,”周氏一副极为小辈着想的操心神态,“我这就打发人叫管事准备,你跪完了,明日一早就去办过契手续。”
“行了不用谢,都是一家人,往后日子长着呢,去吧,叫你爹娘好好看看你。”
“是,多谢大伯母。”
周氏罚的利落,庄子给的利落,温阮也应的利落,行了礼就走了。
“娘真给了他?”
温阮走后,温茹从屏风后绕出,之前她一直都在,温阮来时,她刚好不小心茶水湿了衣,去里屋整理,完事出来人已经在了,她不好突兀,就没出来。
温瑜执壶,给她添上茶:“弟弟回来,母亲总要折些东西,给了不值钱的,才不会纠结值钱的。”
旁人还要夸一句周氏慈爱,关怀小辈。
也就是温阮眼皮子浅,一个庄子就打发了,还欢天喜地,若是他……
温瑜垂了眼。
温茹:“我不喜欢他,起的什么名字,阮,软,一看就不经事,娘提起他父母,他都没哭一下,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