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一个统帅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的将军,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步伐都带着凛冽铁血的气息。
他几步迈到宋梨花面前,说道:“你来了。”
宋梨花双目含泪,点点头,颤抖着嘴唇道:“我来了。”
十五年没见,即使是夫妻,似乎也透着一种生疏,两人各自说了一句话,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交流。
苏北岳伸出手,握住了宋梨花的一只手。
因为常年握兵器,他的手上有厚厚一层老茧,宋梨花能感受到他的刚硬有力,一种安全感和宿命感从被握住的那只手传遍全身。
夫妻之间因为多年不见面而产生的隔阂,似乎就因为这一握,而消失殆尽。
“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北岳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每个字都仿佛砸在地上的铅块,落地有声。
宋梨花摸了摸眼角的泪花,笑道:“哪有你在战场上搏命辛苦。你快来看,这是扶摇,我们的女儿,我把她给你带来了!”
她握着扶摇的胳膊拉到苏北岳面前。
扶摇仰头看着父亲,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能透视她的内心。
“爹……”
她嘴唇微微颤动,吐出了这个还显得生硬的字眼。
苏北岳没说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从头到脚很认真地扫了一遍,脸上忽然就绽开了大大的一个笑容。
“扶摇,我的女儿!哈哈哈,长得真漂亮!”
苏北岳的反应完全出乎扶摇的意料,她本以为一个久经沙场的男人,应该是不善于言辞的,没想到他这个做父亲的见到女儿第一面就毫不吝啬地夸赞。
宋梨花虽然也以她为骄傲,但身为女人的矜持内敛,让她很难像苏北岳这样敢于表达。只有身为父亲的男人,可以这样自豪地将自己的女儿的优点在大庭广众之下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扶摇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有父亲的感觉,真好!
苏北岳一把抓住了扶摇的手,此时他一边拉着宋梨花,一边拉着苏扶摇,三人并排,真真是团团圆圆的一家人。
林春乔在后面看着,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生硬。
“走,随我进府,我早吩咐二夫人备好了酒席,给你们接风洗尘!”
苏北岳大笑着,牵着宋梨花和扶摇母女,大步拾阶而上,也不理会在两边跪着的众位下人,径直进了门去。
林春乔垂在在裙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了起来,指甲掐了肉里,脸上一丝笑容都欠奉,眉宇间全是阴郁之色。
而就在此时,被苏北岳拉着进门的扶摇,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春乔心里一惊,脸上却已经迅速地展开一个亲切的笑容。
扶摇却早已转过头去。
林春乔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她本来以为,就算宋梨花是苏北岳的发妻,但十五年的分离,早已将夫妻情分冲淡。这十五年来,她才是陪在他身边,离他最近的亲人。原想着,就算宋梨花带着女儿来了,也不过是挂个大夫人的名头罢了,她林春乔是桐城望族林家的女儿,不管是冲着娘家背景还是她跟苏北岳十几年的情分,她在苏家内当家的地位都不会动摇。
可是到现在,她却发现,苏北岳对宋梨花的感情远远超出她的估计。
而那个苏扶摇,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她本来设计好了要给这对母女一个下马威,却不想都被苏扶摇一步步破解,尤其方才那回头一笑,更显得对方心机难测。
看来,她要重新掂量这对母女的分量了。
不过林春乔毕竟在苏家当了十几年的家,实际上府中上上下下都早已把她当做了女主人。她相信以自己的手段,必定能够将这对母女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面这样想着,她一面便收拾了心情,也往大门里走去。
苏北岳一路拉着宋梨花和苏扶摇往府里头走,一面便为她们介绍起这座将军府的来历。
当初他平乱有功,将倭寇一路打出海外,皇上封他为平海将军,率领东南水军坐镇桐城,镇守东南沿海,并专门派遣官员为他在桐城建造府邸。
彼时桐城已经因为倭寇之乱而全城狼籍,建筑材料尤其稀缺,在跟苏北岳本人沟通,并上报朝廷得到批准之后,督官便决定以城中一座私家园林为基础,扩建成将军府。
桐城的私家园林素来闻名,但倭寇在撤离桐城的时候,四处放火,很多精巧的园林都被烧毁了,督官选中的这一座也被烧掉了一小半,不过剩下的一部分保存却十分完好。于是,他们就在略施修缮之后,将这座园林作为后宅,在前面增加了三进院落,建成了现在的这一座将军府。
整个将军府,从大门往里,三进正房,依次是前厅、花厅、前书房,东边是厨房和供仆人居住的跨院,西边是一个小校场,方便苏北岳在家中进行练武操演。
而前书房往后,隔了一道水闸门,便是后院,后院跟前院的风格大不相同,前院布局规整,四四方方,十分大气;后院却极尽精巧奇绝之能事,各种花木掩映、假山流水、红墙碧瓦,居住其中,恍如置身世外仙境。
这些好处,有待扶摇母女在日后慢慢体会。
苏北岳牵着她们母女先入了前厅,然后立刻命林春乔,召集府中上下所有人等集合。
林春乔知道这是要向全府介绍宋梨花和苏扶摇,并落实她们的身份,虽然心里十分不爽,却也只得照办。
苏北岳武人出身,自然有浓重的大男子主义,在这个家中,有说一不二的至高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