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安晃晃瓶子,皱眉:“没了……”
一共也只有一瓶子的量,但今日这三个,已经是她遇见的第三波刺杀了。不管是哪家势力要置他于死地,得不到确切的答复,必然会再次行动,而她保命的手段几乎已经用完了。
能活到现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归墟独特的地理环境,一些人不好大张旗鼓请阴官摆渡亲自现身。
而即便是这样,以残废之躯面对成群的杀手,也无异于在死神的镰刀下游走,胜算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没了瓶中之物,今天用过的陷阱也没用了,若是这时候再来一批奉命来的刺客,她只能把他们往溺海边引了。
真要是走到了那一步,就是传说中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温禾安两手叠在袖子里,慢吞吞叹了口气。
天太冷了,这具身体太弱了,曾经的“相好”和死对头又太阴魂不散了,这一切都让人心情很不好。她得想点开心的事。
明天她要起早一些,将装药的玉瓶卖了,还有那块玉佩与香囊——如今生活不易,蚊子再小也是肉。
卖了这些东西得来的钱,她存一半,剩下的一半约莫得花在医馆里。今天胳膊被砍了一刀,光是敷止血药还不够,若不及时处理,会化脓,引发高热,好在上次她买的药还剩一副,今晚可以凑合凑合。
约莫半个时辰后,温禾安从后山的一条小道翻出来,她脚步很轻,穿着臃肿的衣服,身姿却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她给自己选的“家”在最角落,方圆两三里,除她之外,统共只有三户人家,说句不好听的,人死在家里一个月两个月的,都没人能知道。
温禾安不敢立刻回家,她在数十米的地方找了个遮挡物将自己藏起来,盯着那座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小茅草房看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确定里面没有别的情况,才慢吞吞推门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死寂。
她弯腰在小木柜里找了根蜡烛,点燃了照明,又给自己烧了锅水,煎上药,等水烧得差不多了,坚持拖着不太清醒的脑子和身子去洗了个凉意刺骨的澡。
收拾完一切,她端起灶上那碗黑乎乎苦得要人命的药一饮而尽,再面无表情给自己伤口换药。
最后熄灯,潦草地钻进棉被里睡觉。
棉被是干净柔软的,凑近了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只是厚度不够,应对这样极端的天气,明显是力不从心。温禾安一上床,就用被子蒙住了头,可即便如此,还是反复从睡梦中被冻醒。
浑身上下,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哆嗦。
后半夜,温禾安猛的掀开被子坐起来,她垂着眼,睫毛安静地垂下,几近燃尽的烛火尽职尽责地照向她,将透明眼窝处照出一团明显的阴翳,这与她脸上的干净气质尤为不符。
她深深吸了口气,脑子里只剩两个念头。
——归墟不能再待了,她得找到办法出去,除非她真的决定躺着等死了。
还有就是。
——她一定要杀了江召。
温禾安来到归墟多久,有关她与天都的传言便传了多久。严格来说,除了一些极尽夸大离谱的,其余言论,并不全是空穴来风。
她姓温,家中排行第二。
而今四极荒废,九州分裂,部落氏族,宗教门派分布各地,各自为王,黎明疾苦,战乱不休。然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凡提起真正的庞然大物,众人心中皆有数,无非是以溺海纵横两线为分割的那三家。
位于溺海东南的北冥巫山,西北的东州王庭,以及东北方的天都温家。
温禾安的温,便是天都温家的“温”。
流放归墟之前,温禾安也是九州之内令人津津乐道的人物,她出身顶级世家,显赫已极,却并不是庸庸碌碌,靠家族荫蔽那类。
大名鼎鼎的“天都双姝”,她便是其中之一。
这不仅只是个名号,相反,温禾安在温家手握实权,出事之前,天都外十五城,全都归她管辖。光是修为达到第八感以上,自愿归入她麾下的强者,就多达数百。
更遑论,五年前,天都与巫山突然宣布联姻,温禾安与巫山“帝嗣”陆屿然结为道侣,同时接管天都内城近卫司。这无疑将她的声望推至巅峰,在名声与议论度上,甚至一度超过了温家那位同样优秀夺目的三姑娘。
可惜,再如何辉煌耀眼,也是从前的事了。
现在的温禾安,落魄到靠变卖杀手们的家当过生活,大冬天的修为尽失,冷得挤在一床木板上全身打颤,悲惨得叫人难以置信。
这是事实。
来到归墟之后,温禾安反思过许多次,自己究竟是怎么将这样一手牌打得稀碎的。
凡为世家,莫不野心勃勃,亲情总是淡薄,她与温家互相利用,这么多年,只要不触及底线,关系很是稳定。至于被她得罪过的仇敌,倒是不少,可既然都能得罪,就证明他们没有那个本事拉她下水。
想来想去,还是怨温禾安自己,她养蛇自噬,竟将江召留在了身边。
她现在一闭上眼,眼前就会自动转变情景,回到一个半月之前的天都。
温家家主在九境巅峰停留多年,直至九月下旬,终于找到了踏入圣人境的契机。
要知道,整个九州的圣人境才有多少,掰着手指头都数得出来,温家仅有三位,每多一个圣者,都象征着家族实力又更上一层楼,这件事自然成为了整个温家的重中之重,其他事情都要为这件事让步。
为了这个,天都内外城悄无声息开启了戒严状态,温禾安和温三作为温家最有前程的后辈,负责此次守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