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行之猜得对,唐棠的确是在给唐家铺路。但这个局里受益最大的人,应当是牧行之,这一点,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只有唐棠一个人,才能看到唐家也会在这局中获益匪浅——原因无他,在其他人眼中,牧行之就是个落魄弟子,修为低得连唐家随便一个侍从都能将他按在地上摩擦,但唐棠可是手握(牧行之的)龙傲天剧本的女人!
在剧本里,牧行之马上就要觉醒血脉、被家族认回,继而修为疯长,断绝情爱,一步登天!
唐棠瞅了眼吵嚷不止的唐家弟子,突然有了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小得意,龙傲天男主的大腿此时不抱更待何时?今天你对他爱理不理明天的他你就高攀不起了傻孩子。
众人之首的唐书看了她半晌,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为什么总觉得棠棠的表情有些隐隐约约的慈爱?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别劝了别劝了——”这一整天唐棠把话说了十几个来回,都已经麻木了,“我心意已决!父亲呢?父亲应当回来了,我要去找他。”
唐棠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然而就是这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没踏出第一步就险些夭折。
——唐家主听说了她荒唐的想法,拒绝见她。
唐棠抓狂,那一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小得意也烟消云散了,只恨没有一个剧本能将唐家人全摁
着头看一遍,再给牧行之脸上写上“金大腿”三个字。
幸好唐家主也没做得太绝,大约是实在奇怪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突发奇想,把唐棠晾在屋外直到午后,终于觉得差不多了,让唐棠进了门。
唐棠知道唐家主这父亲对自己算是很纵容了,因此被人撂在屋外站了大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见到唐家主就立刻甜甜地唤:“阿爹,你回来啦。”
面目威严的中年人坐在首座,端着茶的手一顿,淡淡地“嗯”了声。
“阿爹此行可还顺利?”唐棠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路上没什么颠簸吧?”
唐家主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在女儿的关切下却也不好再摆脸色,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软了些:“尚可。”
唐棠面上笑容更加热切了些:“女儿这次来是为什么,阿爹都听说了罢?都是女儿不孝,让阿爹操心……”
唐家主叹了口气,说:“我自然晓得。但是棠棠,此事不是你可以任性的……”
见他态度坚决,不肯松口,唐棠心道不妙,立刻使出了自己无往而不利的杀手锏——撒娇。
“爹,我就是很喜欢他嘛……”她小心地抓住唐家主的衣角摇了摇,嘴角往下一耷拉,像是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他可是救了我呢,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唐家主眸光闪烁,却没有松口,抬手呷了口茶,没有接话。
“爹,其实你收他当弟子也不
吃亏的,你看他是见山真人的孩子,我问过了,他是几千年都见不到一个的天灵根,最适合修道,天资必定出众。之所以现在还在筑基辟谷的交界线,全赖青山派虐待他。他又那么努力,以后肯定大有所为。如果我们唐家能资助他,以后他继承了牧家,牧家也可以成为唐家的一大助力呀。”
唐家主不为所动:“天灵根算不得什么,至于勤奋努力,那只是修道的基础。”
唐棠没法反驳,这倒是真的,虽然天灵根在修真界十分少见,但唐家是个奇葩家族,这个家族仿佛受了天地滋养和偏爱,各种稀奇灵根层出不穷,从山顶扔一块砖下去能砸到七八个天灵根的天才。
也正是因为如此,唐家才得以在风云莫测的修真界扎根,家族经久不衰。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想要他一个。”唐棠说不过唐家主,擦擦不存在的眼泪开始睁眼说瞎话,“阿爹,女儿这么多年没跟你求过什么东西,现在就想要一个人,你都不能满足女儿吗?”
唐家主哭笑不得:“行了,这么多年你跟我求的东西还少吗?小到发钗上的宝石挂坠,大到映棠阁一整座山峰……唉,罢了!”
他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可见唐棠的撒娇果真是无往而不利的:“你叫那牧行之来一趟,我先看看。”
唐棠眼巴巴地问:“就看看?”
唐家主真是没脾气了:“就看看!好歹是你
爹收徒弟,人总得让你爹看着顺心吧?”
唐棠喜上眉梢:“那是自然!爹你等等,我跟你说啊,牧行之人可好了,长得帅又乖……”
她往外走,准备喊牧行之来给唐家主过个眼,然而就在踏出房门时,身后静静地听着她说话的唐家主忽然开口了:“唐棠。”
唐棠保持着一只脚迈出门的姿势,回头看他:“阿爹,怎么了?”
唐家主的神情在黑暗中看不分明,许久之后,中年人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唐棠,你与爹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小子了?”
“……”唐棠有点傻眼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坚持把牧行之从青山派带过来,现在又让父亲收他为徒,还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他”“想要他”,这样的行为,落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喜欢牧行之吗?
唐棠连忙说:“没有,爹!我对他就是很普通对朋友的关照,我们之间……我只是……”
唐家主长长地叹息一声:“唐棠,希望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这位家主父亲显然不太适应这样说话,他顿了顿,却还是坚定说了下去:“总有愚人以为女子应当择一良婿才能安然生活,然而这世道女子本就势弱,正因为如此,才应当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不要随意托付他人。”
“唐棠,父亲知道,你的身体不好,许多人都觉得你应当寻一个可以支持门楣的道侣。可是父亲希望你能
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父亲也知道,你可以。”
唐棠缓缓眨了眨眼,眼眶竟有点酸涩。
“我知道的,父亲。”
唐家主沉默了半晌,黑暗中他的视线显得无比沉重,良久,他才说:“知道就好。唐棠,你母亲去得早,为父愧对你啊……”
然而究竟愧对什么,却是不肯再细说了。
唐棠也没听下去,她刻意让语调显得轻快,说:“所以父亲会收牧行之为徒弟吗?我真的很想他做我的师兄。”
“……收。”被她的轻快感染,唐家主也短促地笑了一下,“去吧,让我这收徒的人第一次看看我这徒弟。”
唐棠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