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生火!雪鹭,你们快去找巫医来,立刻去!”
青衣女慌忙上前,替楚一凰解开衣衫,江玄撇见那雪白的肩颈上纹着什么图腾,不敢再看,忙转开脸去。
青鸾替楚一凰脱了湿衣,一边换上自己的外衣,一边问:“太一丹呢?不在身上?”
周围的几个女子没有见过楚一凰发病的样子,都有些惊愕神色,只有青鸾知道,这“地一水”的寒毒,刚刚发作时,全身发寒,手脚无力;接着寒入骨髓,伴有哮喘之症;若再任由发作,便会气闷晕厥。真到了这最后一刻,醒不醒得过来,便全由天命了。
青鸾见楚一凰有话要说,忙凑近了听,谁知她喘息断续之间,说的竟是:“青……姐……放……我……”
楚青鸾心知不能再拖,纵使自己内力有限,此时也只能杯水救火,顾不得许多了。
“你们帮我扶住。”
楚青鸾起势运功,朝楚一凰的后心拍落,内力滚滚泻出,楚一凰却毫无起色,半有晕厥之相。楚青鸾惊骇之余,内功走差,一口心血吐了出来,全喷在楚一凰的背心,那雪颈上一段骇人的血色。
楚青鸾起势运功,还想再来,越是强硬,越是凝聚不起真气,急得满眼满眶都是泪影。
千钧一发之时,忽有一只手掌抵住了楚一凰的背心,青鸾侧眼去看,身边的少年郎,鬼魅般忽而闪现,面孔却俊秀洁雅,有出尘落拓之气,竟叫人疑心是虚空竹影间生化的飘然仙灵。
江玄一心只在运功救人之上,这楚一凰的寒症,比他料想的更为凶猛,他不敢以硬打硬,以急攻急,只是细水长流、微输细导,慢慢将楚一凰一身散乱的真气聚起,同他一起抵御这无孔不入的诡寒之毒。
不知过了多久,江玄的额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天空也开始破出一隙光色,楚一凰仍是双目紧闭,未知生死,但原先病白的脸颊,慢慢溢出一点活人的血色。
青鸾以手相触,发现楚一凰有了温热的体温,方长舒了一口气。
江玄疗愈完毕,收了掌力,身子已经瘫软得起不了身,青鸾忙指使身边的人扶一t扶他,这才问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玄开口欲答,忽觉一阵天昏地暗,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26救命之恩(一)
江玄是被门外的吵嚷声闹醒的。
他睁眼看去,自己身处一间无窗斗室,光线偏暗,空气中浮尘四起,显是空置已久。
随身带的玄剑也不见踪影,想必是那青衣女收缴去了。幸而身上的玄玉还在。
他并不起身,反而闭了眼,双手枕在脑后,听门外的动静。
“母亲陛下在闭关,爹爹又去了女帝峰下,如今这王寨,是不是以我为尊?”
“前夜你私自出逃,若不是陛下还在闭关,早罚你去崖顶的‘罪己岩’思过自省。”
“你也说了,母亲尚未出关,不论我犯了什么错,现在也没人能裁制我!”
“公主,不是不让你见这人,实在是……你若真要见,须得我同你一块儿进去。”
“不许。你们统统不许在门外偷听!都给我退开。谁要是不遵从我的命令,罚她关半个月的禁闭!青姐,连同你在内!”
门外的吵嚷声止息了,有人推门而入,又阖上门来,脚步清浅地来到床边。
楚一凰正盯着江玄细细打量,冷不防江玄睁开了眼,两人目光相触,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轻易移开目光去。
“公主在看什么?”
楚一凰毫不避忌,坦荡道:“她们说你生得好,我好奇,便瞧瞧看,外头生得好的人,是不是比得过南越人。”
江玄微有愠色,直起身来,以眼还眼,也往楚一凰脸上细瞧:“公主生得也好,尤其今日,衣饰光洁,不比前夜落水鸟一般了。”
楚一凰地位尊崇,通身装扮倒很简洁,仍是一头青丝挽住了,穿一身素白罗衫,唯一的装饰是耳边垂下的碎细坠子,流水般直直倾泻在两肩。江玄语中有奚落之意,此刻对上楚一凰一双琥珀潋滟、照人如镜的眸子,倒有点暗自失悔:耗了这么些功力救了她,可不该逞一时口快得罪了。
楚一凰微微蹙眉,不解道:“落水鸟?水鸟有什么不好的?它们的羽毛很好看啊。”
江玄朝楚一凰眼底望去,一时间愠恼忧悔通通散去,嘴角还忍不住漾出一丝笑来。
楚一凰似嗔非嗔,道:“我知道你在笑我——落水凤凰不如鸡!其实万物同归,不过早死晚死罢了,未必岸上的人,便强过那落水的鸟!”楚一凰似乎察觉自己失了言,作势掩了掩自己的嘴。
江玄见她这副样子,心下起了淘气,也学她的样子,掩了掩嘴。
楚一凰一愣,忽的笑了开颜,人说颜若舜华,笑靥如花,原来便是这个样子。
“青姐说我不能总乱说话,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你面前,我还忌讳那么多做什么。”
江玄整肃颜色,只道:“不敢当。”
“命你也救了,还由得你当不当么?”楚一凰从身上拿出一只小小的淡青瓷瓶,递给江玄,“听说你为救我延耗了许多内力。这丹药于你有益的。”
南越之地,盛产青釉黄釉的瓷器,多饰以褐彩。楚一凰这一只掌中瓶,更是南越瓷中最为珍贵的“缥瓷”,里面的丹药之贵重,可想而知了。
江玄正要道谢,却听楚一凰正声问道:“所以你究竟是谁?你来王寨做什么?”
江玄事先也想了些说辞,见这元公主眸底清明,一派天真,待他更是至诚,也不拿空话敷衍她,就实说道:“在下江玄。江帮,公主可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