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成轩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那那另一个世界的我呢?”
炎牙手上一顿,而后又继续,只留下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谁知道,兴许死了呢。”
月光下的积雪泛着银白,照得清清楚楚,破败之后的仝山派空无一人,只有他这种怀旧的人还会来哀悼一下嗯?
炎牙确认了好几遍铜镜中的自己是非常清楚的,这里就是真实世界,但是坐在悬崖边上的那个人也是真实存在的。
谁会大半夜跑到早已经落败的仝山派里面来看风景?
他好奇地走近,越发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可还没等他靠近,眼前的人身形一晃,居然就这么栽下悬崖了,炎牙条件反射地想要抓住他,奈何积雪被踩实了滑得很,二人一并掉了下去。
炎牙并没有戴上那个面具,在掉下去的一瞬间他和那人正眼对上了,确实很熟,以至于跌落下去翻滚半天二人都没有松开手。
好不容易滚到了崖底,炎牙刚做起来,就被那人抱住了手臂,还拿他满是胡须的下巴蹭着,空气中的酒气扑面而来,炎牙皱了皱眉,低下头嫌弃地看着他。
刚才才和幻世镜里的祁成轩说再见,他不至于这么快就忘,眼前这个,或许还真是祁成轩,就是看起来沧桑多了,还留了胡须,显得很有威严,可惜这威严现在荡然无存,他眼泪汪汪的,说话也口齿不清。
“小寒,是你吗?这里是地府吗?你怎么还没去投胎啊。”
炎牙嫌恶地推开他,站起来还没走几步,腿又被人抱住了。
“小寒,我好想你,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你,你放心吧,我已经把坏人都打败了,你还记得青山派,符游门那些吗?我全部都干掉了,你可以安心去投胎了。”
他的话让炎牙一顿,低下头看着这个醉鬼,醉鬼还抽泣上了:“你夸夸我好不好,我当上祁家家主了,他们都叫我,仙门之主,嗝,我收拾了好多人的,全部都是坏人,可是我还是好想你,我想见见你,呜呜呜——”
炎牙垂下眼眸,低声问道:“你这是在自杀?”
醉鬼蹭着他的腿,又不哭了,特别乖巧:“对啊,我给你报仇了,就下来找你了,不过小寒你的声音怎么了?”
炎牙没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在幻世镜里呆了百年,在外面又过了多久,但可以很肯定,在他进幻世镜前,祁成轩还没有成为祁家家主。他出了崖底,一直以炎牙的名号行动,除了刺杀和外界并不接触,祁成轩估计也改了名或者使了点手段,再加之他以为对方死了,二人竟然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这么久。
所幸当初他在崖底的住所还在,由冰雪简单堆砌的屋子,旁边还有他为他娘立的坟冢,炎牙直接将还在说胡话的祁成轩丢进了屋内准备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但是祁成轩反手就又抱住了他的手臂:“小寒,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现在不说的话,等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来不及了。”
炎牙直觉那不是什么好话,果不其然,他看见醉鬼红着脸,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害羞,像是说什么小秘密一样:“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好后悔没有早点说。”
炎牙的回应是点了人的睡穴。
祁成轩醒来的时候,就见自己规规矩矩地躺在冰床上,他不是应该跳下了方回崖吗?这又是何处?
他走了出去,抬头看了看一线天,忽然意识到这里就是方回崖的崖底。可是
他看了看身后这个小屋,又瞥见旁边写着“南琉璃之墓”的牌匾,名为希望的火种开始燎原,让他的心激动起来。
他朝四周望了望,没有看见什么人影,最后朝着一边走去。在看到坐在冰湖前的那个背影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颤抖,人生一喜,失而复得,甚至让他有些难以抑制地泪流满面。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不敢去看炎牙的正脸。
炎牙纯粹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冰丝的另一头什么也没有,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为了钓鱼。祁成轩的到来他当然知道,但他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开口道:“听说你当上了祁家家主,好风光啊。”
祁成轩有些疑惑他沙哑的声音,可当目光触及他脖子上狰狞的伤疤后,他便心中了然,躲避般地移开了目光,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嗯。”
“那天,你去了哪里?”
祁成轩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下头,扣着积雪,声音萎靡:“我那日想去找你的,却突然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在祁家了,而那时仝山派已灭,你也”
炎牙也沉默了一会儿,才侧过头,小声问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祁成轩闻言抬起头,看向他,静默了许久,他才笑了笑:“你没事便好。”
他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故作轻松:“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炎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有的时候在想,在幻世镜里时,若不是他横插一脚,祁成轩是不是打算瞒一辈子,现在看来,他就是如此打算的。
也罢,他们本就该再无交集,就当在幻世镜看了一场改编的戏剧,相忘于江湖才是真正的结局。
炎牙拨弄着手里的冰丝,忽然一个温热的身体从背后抱住了他,同时带着克制的隐忍和不容拒绝的霸道。
落雪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