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独慎这过程中总是扮演成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风度翩翩,嘘寒问暖,仿佛他确实是处于恋爱中的人,但这人浑身上下又透露著一种违和感
陈德鸣看得很清楚,江独慎在和那些人一起时既冷漠又毫无感情起伏,仿佛那些关心的行为都是在模仿,而他本质还是个旁观者。
“今天不网聊瞭?”陈德鸣斟酌瞭一下,选择开门见山。
他和江独慎吃过几次饭,知道江独慎最近似乎认识瞭一个网友,经常和人网聊,吃饭时也老是看手机。江独慎和对方聊天时是平静的,对,平静,而不是冷漠,他仿佛总是在沉思要回对方什麽,会微微蹙眉,会露出不解,而不是像个机器人一般精致麻木。
这是一个好的现象。
作为心理医生,陈德鸣总是建议江独慎建立不同种类的信任关系,“网友”就是相对安全的一种。他原本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去打探下对方是谁,但现在看来,江独慎身上的那种平和感又消失瞭,看来这段关系因为什麽原因受到瞭影响。
“我没事。”江独慎知道陈德鸣想说什麽,他在和陈德鸣吃饭聊天时并没有故意去隐藏明朗的存在,他想知道作为心理医生的陈德鸣怎麽看待自己的这种略微沉溺的行为,但还没等他咨询陈德鸣的专业看法,他却发现自己也许不能再沉溺下去。
但这没什麽,这不过是他经历的一次新型尝试,隻是尝试失败瞭,没什麽特别的,他习惯失败。
脑海中闪过明朗朋友圈的合照,以及那个粉色爱心符号。
“我从未和人如此持续地聊天,他似乎觉得我有趣。”江独慎突兀地说瞭这麽一句,他双腿交叠,十指交握地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姿态放松,但神色却有些漠然。
“虽然我不这麽觉得。”
陈德鸣有些惊讶,或者甚至说“受宠若惊”,尽管他们认识瞭十几年,他还是好友现在的心理顾问,但对方向他袒露心声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意识到江独慎非常看重那段所谓的“网友关系”,因此他仔细考虑,然后才有些谨慎地发问:“你想在现实中认识他吗?”
江独慎晃瞭晃酒杯裡幽蓝色的调酒,嘴角淡淡勾起一抹笑,像是自嘲,又像是释然。
他最终摇头,“我这样就好。”顿瞭顿,他喝掉杯中酒,“他这样也好。”
陈德鸣不知道该说什麽,他没法怂恿好友去做什麽,因为江独慎喜欢男人,但对方不一定,或者说,对方大概率不会是。
如果这之前江独慎真的问瞭陈德鸣对他和明朗成为网友关系的意见,陈德鸣会毫不犹豫地建议对方,尽量隻保持网友关系,因为这种关系可以稳定成为江独慎的“药”,而不必担心关系破裂失去药效,或者见面后粉碎美好成为“毒药”。
“我应该主动在现实中认识他吗?”江独慎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问瞭出来。
陈德鸣微笑:“有时候,做朋友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就算隻是线上的朋友,有时互不认识反倒是互相倾吐的安全保障。”
“像你和蒋逸这样的朋友吗?”
“对。”
“但我从未结交过朋友。”
陈德鸣默然,江老板这话有点扎他心,不过他明白江独慎的意思,他是因为父亲当年是江独慎的主治医生而认识对方,而蒋逸一开始隻是他的朋友,被他带著才认识江独慎,他和蒋逸,算不上江独慎自己主动去“结交”的朋友。
“你有‘结交过’的。”陈德鸣叹息,“没有人可以不努力就拥有朋友。”
学生时期和小混混起冲突会默默陪他们打架,在他们失恋时一通电话就能半夜出来陪他们喝酒,资助他的研究所,投资蒋逸的酒吧……这些如果不是江独慎的“努力”,他和蒋逸又怎麽会成为对方的死党呢?
江独慎闻言有些讶然地抬眼看向陈德鸣,陈德鸣耸耸肩,远处的蒋逸像是有什麽默契般刚好朝他们扮鬼脸,江独慎笑瞭起来,摘下金边眼睛揉瞭揉鼻梁。
“你说得对。”
陈德鸣有些庆幸好友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他刚想结束这些搞得像心理咨询一样的谈话,重新回到好友身份聊天,但还没转换完毕,就见到江老板已然对和他聊天失去瞭兴趣,注意力被门口的骚动吸引。
一群打扮精致的男人闹闹哄哄走进酒吧,江独慎挑瞭挑眉,狭长的眼扫向这些人,漆黑的眼裡又露出那种像是挑选实验对象的精光。
陈德鸣无语,尝试劝解:“喂……老江啊,你就不能消停点……”
他还没说完,江独慎的手机就响起熟悉的铃声,是语音通话。
屏幕上显示“ng”。
陈德鸣目光一凛,他知道这个头像,正是好友的网聊对象,他虽然不知道两人的网友关系受到什麽影响,但不管怎样,这对江独慎来说都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好友两句,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却见江老板已经猛地拿过手机,快速起身,大步朝自己的专属包厢走去。
“哈喽,江老板!晚上好啊,有打扰到你吗?”陌生却印象尤深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江独慎一时有些恍惚——他身边的人裡没有人用这样大大咧咧的语气和他通过电话,陈德鸣和蒋逸和他年纪相仿,已然较为沉稳,而学生时期的两人大概是因为还摸不清他的性格,所以也总是带著一丝小心翼翼。
明朗这自来熟的语气,仿佛他们已经认识瞭很久一般。
但江独慎是个擅长把天聊死的人,他实诚道:“不打扰,如果我觉得打扰不会接电话。”